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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一葉剛要嘲諷別人,一塊錢三下他就虧了一毛,肩膀就被人打了一下,他回過頭,目光越過棒棒冰看到了自己的同桌。
“你,”他抽走凍得硬邦邦的冷飲,掰成兩半,一半塞進嘴裡,一半拿來當教棍,對著路榮行和關捷指指點點,“還有他,你們倆,幹什麼去了?我找你半天了。”
路榮行在橋上的時候還看見過他,之後和關捷一直在事故的核心地點,不知道張一葉是什麼眼神。他將吃的丟進了張一葉的車簍,用舌頭翻了下嘴裡的奶糖說:“找我幹什麼?”
張一葉用力嘬了口冰塊,在透心涼里心飛揚地說:“找你吃去吃麻辣串,我中午不想在派出所的食堂里打飯吃了。”
路榮行吃什麼都行,就是不想曬大太陽,冷酷無情地拒絕了。
關捷懷念麻辣燙攤子上的油炸雞柳,但是暑假沒來他還請不起路榮行,只好按下了對麻辣燙的渴望,附議了一個拒絕二連。
張一葉就開始罵罵咧咧,說路榮行不夠兄弟,但是另一邊,又像個跟屁蟲一樣去了大院。
然而回家之後,路榮行才發現這世上有件事叫做,天助張一葉。
住在他家另外一邊的鄰居葉大媽說,早上汪楊回來過一趟,讓他去一趟派出所,為丟掉的400塊錢做個記錄。
從派出所走到麻辣燙攤子,老大爺也只需要五分鐘,張一葉一聽就翻臉了,說這下非吃不可。
路榮行看他好像有錢花不出去就很著急似的,樂得載上換了套衣服的關捷,踏上了吃大戶的路。
三人先去了派出所,關捷在這裡不敢放肆,老老實實地在門口的木沙發上坐。
張一葉卻很輕鬆自在,消失了一會兒再回來,手裡就多了串啞青色的葡萄,跟關捷擠在一起挨個捏,發現了軟的就揪下來試探一下,然後一起被酸到齜牙咧嘴。
路榮行在空地對面的桌子前面,被兩個民警翻來覆去地問,半天下來只答上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丟掉的400塊錢藏在床頭的棉絮下面。
民警一無所獲,不停地引導路榮行回憶家裡反常的地方,直到問到有什麼東西變了位置,路榮行才將壓琵琶的書歪了這種他認為八竿子打不著的細節給說了。
記筆錄的民警年紀不大,表情卻異常嚴肅,他面無表情地問了好些問題。
譬如那沓書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琵琶的價值是多少,有沒有被人碰過的痕跡,那一格柜子裡面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路榮行挨題作答,說沒有,琵琶一般,琴盒後面有很多沒法整齊堆放的零碎,玩具模型、積木、墨水瓶、儲備膠捲等。
答完這個問題之後,民警讓他給他媽轉達一些建議,比如出門最好上鎖,錢物不要隨手放在床頭的棉絮這種,大家都知道有錢的地方。
路榮行謝過兩位叔叔,和夥伴們去了街上唯一一家一年四季都開張的麻辣燙攤子。
不同地方的麻辣燙,做法都不一樣,鎮上用的是那種眾人鍋,四方的桌子上挖個大圓洞,洞裡填上直徑一米多的煮鍋,鍋里用同心圓和鐵皮隔成花瓣樣的食物格,格子裡填上湯底和用竹籤串起來的葷素菜,客人來了就坐,坐下就可以擼簽子吃,吃完了老闆來撿簽子算帳。
這一家的味道說不上多好,但好這一口的也沒有其他選擇,關捷三人來的時候,桌上已經坐了四個小孩。
路榮行看他們的年紀關捷差不多,但是從桌上堆積的竹籤數量來看,他們的手頭要比關捷闊綽很多。
張一葉用腳勾來一條板凳,考慮到這種條凳一不小心能坐出蹺蹺板的效果,體格相當的兩人就將關捷夾在了中間。
老闆適時笑著上來,在他們面前各放了一個套著白色方便袋的半大鐵盤,並問他們是要綠豆水還是米酒。
張一葉拿了三個冰鎮的綠豆水,在桌上跺了兩下筷子,提起來招呼兄弟們沖。
路榮行沒少請他吃東西,聞言沒跟他講客氣,從鍋格里提起了一串煮雞蛋,將下面那個撥給關捷,上面的擼進了自己的盤子裡。
關捷卻不是很敢沖,因為他總感覺全世界的人都像他一樣,只有六塊錢的存款,怕給張一葉吃窮了,就很克制,一塊土豆都要用筷子掐成兩半了再去蘸番茄醬。
張一葉笑他斯文的像個小丫頭片子,關捷吃他的嘴短不敢罵他,又不敢真的將他吃窮,只好自己的簽子和路榮行的合在一起,讓張一葉看不出他吃了多少。
吃過麻辣燙的人都知道,這其實是一項社交娛樂活動,因為上了這個桌,大家少不了要邊吃邊說。
桌子那邊的四個小孩水足飯飽,吃到嗝都能連成了一首歌了,卻不知道為什麼還很迷戀這個地方,一直坐著沒有走,說話也嘀嘀咕咕的,像是別人都聽不得。
不過在座剩下的也沒人想聽,因為一行人里有兩個話癆。
張一葉說,哇上午有個小孩跳橋去救人了,真是祖國的紅花、荔南鎮的希望,不行了他要為英雄鼓個掌。
路榮行將筷子末端往右邊一打,說英雄在這裡,快跪下。
張一葉就驚得蛋炒飯都不吃了,不停地拍著關捷說不是吧,真的嗎,我的天你這麼矮還去救人,真是太感人了你多吃一點。
關捷乾脆不吃了,淨拿白眼看他。
打了將近二十多分鐘的屁,張一葉忽然一拍額頭,想起什麼似的說:“忘了!行子,你那照片我昨天拿去洗了,今天本來要帶給你的,但是我爸是個傻逼,他抽菸的時候打電話,瞎了吧可能,把照片當成菸灰缸給杵了,那一沓沒法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