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頁
路榮行凝了下神,聽見他爸見啊喲沒用,已經上升到了不哭不哭,叔叔給你買糖吃的地步,然而小女孩還是在鬼哭狼嚎。
沒有千里眼,路榮行不知道這是在鬧哪一出,問道:“在哭的是斜對面那個小孩兒吧,怎麼哭成這樣了?”
關捷不近不遠地看著那邊,眉心微微皺了一下,有點不忍心:“我聽你媽說,是止疼藥的效果開始退了,她疼吧。”
路榮行在那病房進進出出,碰見過護士給那小姑娘洗瘡口,下手之前,得喊三四個大男人按著她的四肢,護士再用夾著沾藥的長夾子,一直往她體內嚴重潰爛的瘡口裡按。
那畫面並不血腥,但她的尖叫讓人頭皮發麻。
有句話叫眾生皆苦,但那瞬間路榮行突然覺得,健康的人都不該叫苦。
路榮行應了一聲,在這種背景下,初戀的情懷也涌動不起來,只好有點沉重地說:“你今天在家都在幹什麼?無不無聊?”
關捷:“不無聊,放假第一天,永遠爽得很。我下午睡了個午覺,4點半才起來,溜了下烏龜吃了個飯,就到現在了,你呢,回學校了趕不趕得上?”
路榮行隨手彈起了《渭水行》,這曲子比較舒緩,不耽誤他說話,他在伴奏里將體檢、筆記本等事都慢慢地和關捷提了一遍。
礙於語文學的磕磣的原因,關捷的誇獎比較單薄,只會說笑哥人真好,劉白兄妹倆也好。
“有你覺得不好的人嗎?”路榮行嘴上調侃他,心裡卻在說你也好。
兩人說了會兒口水話,關捷把手機拿給了路建新夫婦,聽他倆對著手機老生常談,叮囑路榮行好好複習,不要惦記家裡。
為了增加可信度,汪楊還自覺地舉出了證據:“真的沒事,我忽悠你有錢掙啊?誒呀你爸今天的大號已經上了,小捷推他去的,幫忙的人多得是,你放心吧。”
打完這一波,路榮行才掛了電話,沉浸下來安心地練起了琴。
在電話對面的鎮醫院裡,由於女孩疼得太厲害,醫生看過之後,只好讓護士加了根止痛針。
打完她過了會兒才安靜下來,蔫蔫地躺在有點發黃的枕套上,不想吃也不想喝,她奶奶為了逗她,出去不知道從哪兒摘來了一小撮指甲花,和她玩起了她最愛的塗指甲遊戲。
小姑娘來了點興致,變成了一個小聲的十萬個為什麼。
關捷從衛生間走出來,聽見那祖孫倆在旁邊聊天。
小姑娘:“奶奶,這個花為什麼能夠把指甲塗紅啊?”
奶奶:“因為它花裡面的水有顏色啊。”
小姑娘:“有顏色?那其他的花,像月季花、喇叭花,它們的花裡面也有顏色嗎?”
奶奶:“應該有吧。”
小姑娘:“那它們能不能塗指甲呢?”
奶奶:“它們不行,只有指甲花可以。”
小姑娘:“為什麼呢?”
奶奶的答案自然地繞回了最開始那句,但這次小姑娘揪著月季花的水也有顏色,將長輩給問得答不上來了。
這種事關捷小時候沒少干。
李愛黎每次一語塞,就會用一句“哪有這麼多為什麼,我怎麼跟你這人說不通呢”來強勢終結話題。
那時關捷總是會被說得茫然又不敢再問,好奇心便一次又一次沉沒在了無解和時間的長河裡面。
然後他越長大,對身邊事物的洞察力就變得越遲鈍。
他再也問不出魚在水裡怎麼呼氣、他天天把青椒喊朝天椒可它為什麼還是不往上天上長之類的蠢問題。
李愛黎逐年聽不見他的奪命追問,覺得他是長大了,可在關捷曾經問過的那些問題上,他們其實一樣無知。
好在成長和努力帶他的饋贈,就是關捷這晚在聽見小姑娘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裡有了一個比她奶奶要更靠譜的答案。
指甲花里的天然色素,應該對蛋白質有比較高的親和性,至於化學名到底是什麼,關捷得回去查一下CAS。
不過知道歸知道,他路過那張病床的時候,只是對抬眼看他的小姑娘笑了笑。
--
班上高考的氛圍和壓力與日俱增。
路榮行回寢室的第一天晚上,大家不聊別班的美女,也不提國足和NBA了,一屋子男生臥在黑暗裡夜談,想他們以後會去哪裡。
陽哥開玩笑說:“老何和行總這成績,應該能雙雙進清北吧?”
何維笑大言不慚:“那可不。”
路榮行笑著說:“我不跟他雙雙。”
他已經跟關捷雙好了。
同一時間,在大院關捷自己的小黑屋裡,他白天睡夠了,晚上賊精神,躺在床上睡不著,高無結剩下的內容不想看,乾脆發簡訊慰問起了即將出國的李競難。
關捷:[肽聚,為國爭光的時刻馬上就要來了,您還好嗎?]
李巨佬嗖嗖地連回兩條。
[本來不怎麼樣,但晚上被龜老濕復活了]
[他真的太牛逼了,居然敢當著情妹的面在實驗室里喊,我的yinjing爆炸了,哈哈哈哈臥槽真不愧是本屆的王炸選手]
關捷看明白了,龜佬應該說的是銀鏡,但這麼喊出聲來歧義委實有點大,他回了一串哈哈哈,愉快地決定明天也分享給路榮行哈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