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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捷沒有什麼事都依賴他的習慣,嬉皮笑臉地說:“忘記了,下車的時候沒看時間。不過沒等你不也來了嗎?這才是最牛比的緣分。”
路榮行微微一笑,覺得最後那句有點妙,他意有所指地說:“希望如此吧。”
六七分鐘後,兩人進入琴室,放下東西,三言兩語就協商好了,先去外面吃飯,回來再各操大業。
吃飯的時候,關捷向他發放了星期六去靳滕家吃飯的通知,又問羊蠍子好不好吃。
路榮行就給他講,紅湯鍋、炭烤肉,鮮美細嫩、滋陰補腎。
關捷被他那個口才騙得恨不得今天就是星期六,好回去補腎,喝著沒滋味的瓦罐湯,連忙求他別說了。
吃完兩人回到琴室,路榮行將譜子從翻頁器上取下來,直接放在琴架的面板上看。
關捷嫌椅子高了不好搞事,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行李袋上,單手抬著翻頁器,一顆一顆地下螺絲。
他雖然很久沒學物理了,接觸的也是和化學一體的物化,但實踐過的東西就是自己的,關捷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從零到整地拼起來的。
低頭拆機的功夫里,他手上十指如飛,腦子裡卻轉得很慢,他想起了自己當時給路榮行準備禮物的那些心情。
那時候真像個傻子一樣,關捷揭掉外殼,心裡這樣想道,並且還有點想笑。
路榮行本來已經練起來了,就是手上熟,不怎麼需要用眼睛,他就拿去看關捷忙活了。
那位坐在斜對面,低著頭,只能看見眼睛以下,兩腿屈著岔在椅子兩側,擰梅花小起子的那隻手看著非常靈活,大拇指和食指在起子手柄上搓,剩下三隻在筋脈的牽扯下空空地起落,像是在彈無形的琴鍵。
路榮行開了竅,情人濾鏡不知道有多厚,即使關捷沒魅力,都能給他看出一層來,更別說他眼下還有點技術流的味道。
大抵喜歡一個人,會不自覺地想靠近他,並且再近一點。
這時,路榮行指頭下的旋律到了全曲的高潮,海清和天鵝即將交鋒搏鬥,可他慢慢中斷了指法,抱著琴去了關捷那邊。
關捷注意到琴聲沒了,抬頭去看,就見路榮行已經走到了跟前,站著他得超級仰頭,才能對著臉跟他說話。
“你怎麼不彈了,”他捏著萬能表電阻檔的兩根探針說,“過來幹嘛?”
然後他就有點被嚇到了,因為他聽見路榮行說:“過來看你,順便調下情。”
第123章
“調……”
關捷心口發虛地突了一下, 嗓子眼莫名其妙地有點卡。
因為始料未及,他從思路到表情都出現了斷層,路榮行的普通話沒問題, 但他自己說的是方普, 所以心裡想的是什麼,聽見的就會是什麼。
關捷石化了一樣盯了兩秒路榮行的臉, 一度很想從他神色里看出一點和“調情”相關的意思。
要是這位想跟他調情,關捷雖然經驗全無,但心裡的小人可以全部出來列隊歡迎。
可他瞄來瞄去,都沒發現路榮行有什麼特別微妙的表情, 看起來正常得不行。
關捷眨了下眼睛,意識里的失望非常稀薄,更多的還是鬆了口氣, 心想他說的果然還是調琴吧。
調琴是個日行一次加的工作, 這事關捷天天看,早就看成了一個常識。
而他要調的如果是琴,那就跟自己沒關係,關捷緊了緊手裡的探針,怕他看出什麼來,連忙將目光往萬能表上一紮,拿發旋對著路榮行說:“調唄。”
路榮行在打的小算盤和他差不多,觀察得好好的見他低下頭, 聞言立刻眉心微皺,有點想把他的頭給掰起來。
其實路榮行開口的瞬間, 目的真的單純,是正兒八經地想調琴。
音準這個東西有頻率段,在多少和多少赫茲之間,人的耳朵聽不太出區別,路榮行也是連著彈了幾分鐘,才覺出音準好像有點問題。
調音器在琴盒裡,琴盒又在關捷這邊,他的初衷實事求是,沒有調戲關捷的意思。
只是說到一半,路榮行突然福至心靈地察覺到漢語言文學的博大精深,心機地在句尾加了一丁點後鼻音。
這是一次進可攻、退可守,安全係數很高的試探。
儘管路榮行心裡還沒有真正下定決心,是要友情還是要愛情,可本能先替他做了回應,他想看關捷的反應。
如果關捷表現自然,依他直來直去的性格,基本可以說明心思很正,自己還完全沒戲。
可他只要面露異常,那他肯定聽懂了,至於反應是出于敏感、牴觸、羞赧,或者乾脆當個笑料一樣拋來拋去,就得根據他的神態來具體分析了。
關捷一開始愣過一瞬,目光定在自己眼中,路榮行恍惚有過含情脈脈的錯覺。
如果雙方確定已經來電,這麼長而交匯的對視後面,接上來的應該是一個小心青澀的淺啄輕吻。
可這兩個情竇初開的小傻瓜,站在過去的時光劃下的圓圈裡面,誰也沒敢輕易邁出那個打破舊局的一步。
兩人一個試探得含蓄,一個回應得謹慎,結果關捷這邊屁也沒調出一個來,路榮行比他強一丁點,剛模糊地意會到一點似是而非的情愫,關捷卻突然低下了頭。
關聯被打斷,旖旎和幻想也迅速退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