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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秋末無聊,他們會去田埂上摘這個,用袋子提回來給家長曬乾,泡幾朵冬天降火喝。
關捷就不肯喝,他覺得味兒沖,泡的水又跟尿是一個顏色,不過這種家養的還行。
“不喝不行了,”他說風就是雨,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假裝放鬆完了一次視力地說,“最近看黑板有點糊了,門口攤上的老闆說喝這個好。”
路榮行覺得他這個對症下藥的思路真是別出心裁:“那你可能是近視了,喝菊花有什麼用,你應該去配眼鏡的地方查一下視力。”
“再說吧,”關捷就不愛進藥店醫院之類的地方,敷衍地說,“也不是老糊,就有時候,跟我坐的位子也有關係,我剛從前面調到倒數第二排,還沒看習慣。”
“那也該注意了,”路榮行想起黃燦對非近視眼的仇恨,“近視了好像很麻煩。”
關捷想起他姐,冬天出門進門都得擦鏡片,動不動還得換度數,確實是麻煩,聽進去了大概有3秒鐘,把壓在卷子上的腦袋往上拔了一截。
但拔了也沒什麼用,因為車裡的燈亮度不夠,不過關捷看得挺認真,垂落的睫毛都很少動彈,側臉隱隱透出一股專注來。
路榮行覺得他是真的變了,初中上課都巴不得出去玩的人,現在居然把坐車的時間都拿來做題了,可能過一陣子,大院裡會出現一個新的學霸。
那樣的話,平凡的高中生就只剩他一個了。
路榮行摸出耳機戴起來,給“學霸”留了個清淨的環境。
關捷前後沒霸過三題,靠心算就配不明白反應式了,他氣餒地將卷子塞回去,過來偷路榮行的耳機。
路榮行的mp3里多半都是純音樂,琵琶、鋼琴、二胡居多,關捷也不知道都叫什麼,反正聽著都行。
路榮行閉著眼睛,但還沒睡著,在他偷耳機的動靜里睜開了眼睛,笑著問他:“這麼快就不刻苦了?”
關捷揪下來一隻,舉著往自己的耳朵里塞:“刻不動了,算不明白。”
路榮行吸了下根本不存在的鼻涕說:“回家你就明白了,車上不是寫作業的地方。”
關捷一秒露餡:“知道,我就是不想明天起大早。”
他現在回家就撲在桌子上,路榮行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說:“下午我是不是不該喊你出去玩?”
關捷剛要否認,腦子卻比嘴巴快,突然躥過了另一個念頭。
他要是不去,路榮行那一口就親在別人頭上了……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關捷就特別想拿手背蹭額頭,這事仿佛是不能想,因為畫面瞬間在他腦海里舖了一遍,並且那種軟綿綿的拉扯感好像又回到了被碰到的地方。
這使得他看路榮行,潛意識裡就有點茫然和虧心,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琢磨的。
路榮行看他目光突然呆滯,剛要喊他,關捷自己回魂了,他將自己猛地往靠背上一砸,強行把那種彆扭的感覺給震走了。
“不喊不行,”他遵從本心地說,“我要是出不去,會告訴你的,但你要是叫都不叫我,那就太不講義氣了。”
路榮行被倒打一耙:“我不是怕你作業做不完嗎?”
關捷習慣跟他混在一起了,就是不想跟他分開,吹牛皮說:“我做得完!我有本事出去玩,就能把作業幹完。”
路榮行覺得他這個有一點點狂妄的小樣子有點少年的意氣感,點了下頭說:“叫你叫你,以後上廁所都叫上你。”
關捷並不想、暫時也沒有條件跟他上廁所都約一場,說他神經病,打了個哈欠,又走了幾分鐘車司機突然熄了燈,兩人折騰半天都困了,迷糊地抵著腦袋打了一段路的瞌睡。
大巴開過月來橋之後,車上下了一個人。
路榮行被這陣停留給驚醒了,醒來發現關捷歪在自己肩膀上,下巴收在毛衣領里,睫毛長、呼吸勻稱,一副很乖的樣子。
再有5、6分鐘就要下車了,路榮行側頭的目的本來是打算把他喊醒,不過看他這樣又沒吭聲,心裡有一陣縱容在無聲無息地攢動。
大巴開始減速的時候,路榮行才把關捷搖醒,順便還把他的行李也提下了車。
關捷空著手,只好在車門頂上橫了只手給他擋琴,免得他東西多了顧不上背上的傢伙。
因為路榮行提前打過電話,說去市里玩了,汪楊知會過李愛黎,兩家都沒等他們吃飯。
關捷穿過籃球場,期間一直在打哈欠,回到家發現院裡好幾戶的大人都聚在自家堂屋裡侃大山,話題主要是買馬。
這是鎮上的大人們最近熱衷起來的一種消遣,每天定時由鄉鎮的廣播一句帶有數字和生肖的俚語,然後讓鄉親們在給出的幾個數字里選兩個下注,一注幾塊錢,中了翻倍賠,沒中錢就打水漂。
因為一注起買,中獎的概率不低,沒中也就少幾塊錢,所以大家都樂此不彼。
並且這玩意兒還有書,像老黃曆那麼厚的一大本,封面上印著生肖六合彩,可本質上只是地區上一些莊家掛羊頭賣狗肉的違法聚賭行為。
李愛黎連那幾塊錢都捨不得,買過一次沒中,後來就不肯嘗試了,不過打著毛線聽個熱鬧她還是有興趣的,不然她也沒什麼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