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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捷迫於淫威,小心翼翼地將手從身側亮出來,桌上打麻將的女人瞬間嚇跑了三個,連錢都沒有拿,這裡面還包括他媽。
關捷後來被李愛黎痛抽一頓,這樣都沒能磨滅他那顆想要酷炫的心,所以區區一隻小壁虎,按理來說這恐懼鏈應該反過來才對。
但事實是關捷確實怕壁虎,因為從小聽路榮行的奶奶講故事,活生生地被講出了陰影。
故事的名字叫同一個世界,同一種壁虎尾巴。
內容是傳說中壁虎感受到威脅的時候,尾巴就會自動脫落,然後化成一道例無虛發的飛鏢,射進人的耳朵眼裡,將人的腦漿攪成一鍋糊辣湯。
關捷聽著這個奇幻故事長大,後來又確實看到過斷掉的壁虎尾巴還在地上蹦躂,因此對壁虎敬畏得厲害,那一截沒握住的尾巴瘮得他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他不敢直視又不敢完全閉眼,整個人高度緊張,只敢沖路榮行發泄:“我又沒病,我抓它幹嘛?!”
路榮行換了個清奇的思路:“不然是它主動投奔你,的手嗎?”
他這麼多廢話,廢得關捷快要瘋了:“大哥我跟它不熟,好嗎?”
路榮行逗得差不多,見好就收了:“好的大哥知道了,你說吧,怎麼回事?”
關捷語速飛快地道:“我們能不能把它丟了再說話?”
“可以,你鬆手吧,”路榮行聽著壁虎可憐的叫聲說,“我感覺你快把它捏死了。”
能捏死那還好了,關捷迷信地叫道:“不可能的,壁虎的尾巴是死不了的,壁虎死了它都不會死!媽啊我的腸子好像抽筋了,你快點,把它拿到院子外面去丟掉。”
路榮行才不幹這種走冤枉路的事,他說:“你這樣我怎麼拿啊,尾巴是不能抓的,抓了就斷了,呃……也不對,說不定它已經斷了,只是被你抓著,還看不出來而已。”
脫落的壁虎尾巴對關捷來說才是真正的必殺技,他打了個寒顫,心驚肉跳地說:“那、那怎麼辦啊?”
路榮行不知道他在怕什麼,一身輕鬆地說:“你丟了就完了。”
“完不了!”關捷除了自己想聽的話,什麼都聽不進去地說,“我一松它的尾巴就會鑽到我耳朵裡面去的。”
路榮行也沒少聽那個故事,但他就沒有陰影,聞言啼笑皆非地說:“這你也信?”
關捷不止信這個,還信那個螞蟥會鑽進皮膚,跑到人腦子裡生殖繁衍,建造王國的故事。
所以他每次在自家後院的水池邊上,看見一條螞蟥就要搞死一條,鹽漬、灰漬、化肥殺,不然夜裡做夢都是那個玩意兒。
夢裡那條只是在水池邊多看了一眼的軟體穿越千山和萬水,找到了他的大腿,然後鑽吧鑽吧和他不分彼此了。
然後一些天后他就頭痛欲裂,只有用很燙的水洗頭,痛苦才能稍加緩解。
某天李愛黎給他洗頭,一刨掉下來一塊帶肉的頭皮,這時李愛黎就會驚奇地說:關捷我總算是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了,因為你腦子裡裝的全是螞蟥……接著他就會絕望地嚇醒。
他就是這樣一個,只要別人足夠一本正經,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的好少年。
關捷冷在那裡不吭聲,路榮行就知道他對那些黑色童話是深信不疑了。
他瞬間放棄了跟關捷擺事實、講道理的常規套路,因為這小孩太軸,路榮行想了想說:“不然這樣,我給你把耳朵捂住,你再把它丟了,可以了吧?”
關捷感覺可行,但也有點良心,他擔憂地說:“那它不是會往你的耳洞裡鑽了嗎?”
路榮行開始往牆角走,好把琴軸卡在那裡:“不會的,我跟它又沒仇。”
關捷又確認了一遍,這才答應了。
路榮行折回來捂住了他兩邊的耳朵,在旁邊當指揮喊:“來,準備,一二……”
關捷時刻準備著奮力脫手,臨門一腳了卻聽他忽然掉鏈子地說:“等下,這個不算,你往那邊草叢裡丟,免得把它摔死了。”
他指的是牆角的一排酢漿草,春生秋死不用打理,這時節已經枝繁葉茂,玫紅色的小花開得如火如荼。
關捷聽他號令,最後將壁虎扔進了草叢裡。
他因為童年的陰影,特別仔細地觀察過空中的拋物線,看見始終都只有一個點,就知道這隻壁虎的尾巴沒有斷,他不用專門做個夢,讓李愛黎說他腦子裡裝的都是糊辣湯了。
遠離了危機源之後,關捷的理智終於上線,他挎著路榮行的胳膊,一張嘴全是武俠劇里的台詞。
說他們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不像關敏和他,就只有糞坑姐弟情。
路榮行拖著這狗皮膏藥去抱琵琶,重新問他和壁虎相遇的過程。
關捷說:“我推你車進去的時候,把右邊的門給帶上了一點,出來我就開門嘛,誰知道它剛好就在我下手的地方,我一碰到個軟趴趴的東西,它還‘嘰’了一聲,給我嚇個半死,不知道怎麼搞的,它就在我手裡了。”
路榮行聽得十分服氣,笑了起來:“你的運氣長得真是……挺奇特的,上回去菜園裡摘蛇豆,你摘回來一條菜花蛇,這回開個門,結果又開出了一個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