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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楊納悶地回過頭,眼皮登時狠狠地跳了一下。
正在關車門的男人身形高大,呢子大衣長及膝蓋,膝下是西裝褲配皮鞋,左手裡還拿了個在鎮上象徵大老闆的手包,打扮和氣場跟鎮上的人涇渭分明。
院裡就這一撮人最顯眼,來人下車之後,立刻也看了過來。
距離有點遠,汪楊不清楚他是不是看見了自己,她心裡莫名有點不安,不知道這個當年分開時極不愉快,又十幾年沒見的人突然冒出來幹什麼。
她只是基於一種直覺,覺得成耕這王八蛋來者不善。
椅子旁邊已經嘀咕起來了,都不認識這個人,正在討論他是誰家的親戚。
路建新剛回家接水去了,這會兒不在,汪楊心亂地扭著頭,看他走路帶風似的走近了一段距離,五官從小而糊到變得清晰。
這個天殺的基因真的有點可怕,不說別人,就是汪楊自己,看見他都會想到路榮行。
包括李愛黎在內的街坊,從路榮行小時候就在說他長得不像路建新,孩子跟爸媽都不像的大有人在,汪楊聽著那話一直有點心虛,但還不至於慌。
可孩子要是跟爸爸以外的男人長得像,那令人遐想的空間就很大了。
汪楊感覺到額頭上的青筋蹦了兩下,她不想讓他再走進了,這個人的出現,會讓她的男人和兒子成為笑柄。
大人就算了,好歹都是過來人,但路榮行剛到最衝動的青春期,汪楊不知道她兒子心如明鏡,怕他受傷害,於是吸了口氣給自己壯膽,黑著一張臉站起來攔了過去。
闊別了半輩子,當初濃情蜜意的情侶各自成家,一個滿臉敵意,一個滿心複雜。
汪楊擋在了這個讓她的少女心破碎的男人的正對面,仰頭不客氣地說:“你找誰?”
歲月這把殺豬刀沒能“殺”掉他,作為她兒子Y染色體的持有者,成耕仍然風度翩翩,不會讓人覺得愛過他是瞎了眼。
但人到中年的汪楊已經放下了年輕時的執著,因為嫁給路建新之後,這些年她過得很安穩。
可面對她的敵意,路榮行這個血緣上的爸爸卻並不尷尬,他自洽地笑了笑,氣度儒雅地說:“我來這邊開會,想著都到家門口了,順便來看看你們。”
汪楊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向他報過自己的家門,一句“不用了,高攀不起您家的門檻”還沒到嘴邊,對方卻是目光一動,落到了她的背後。
汪楊渾身一僵,緊張地回過頭,看見路榮行站花壇內側倒水,不知道看沒看見這邊,倒提著杯子抖了兩下,很快轉身回屋裡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關捷:路榮行,你爸你奶愛你大鵬(鵝)愛你我也愛你,你不要傷心。
路榮行:我不傷心。
關捷:→_→
第95章
路榮行看見了, 他就是聽見有人在外面喊,建新你家來客了,才從屋裡出來的。
逢年過節家裡總會來一些他叫不上稱呼的親戚, 但只要來了客人, 不認識也得出來打招呼,這是汪楊在待客上對他的基本要求。
路榮行就是沒想到, 這回他照常出來,看到的居然是一個定時炸彈。
花壇距離籃球架比葉大媽家還遠一個門戶,但路榮行還是認出來了,他媽對面的男人就是姥爺說的神經病。
神經病其實並不神經, 相反他看起來還挺氣派。
除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跟著趕了一段路,後來為數不多的幾次碰面里給人的感覺都還算體面,就是被姥爺拿拐杖打的那回, 也只是護著頭臉, 認打認挨地出去了。
路榮行因為去年暑假剛在松豐市省博的瑪雅特展上碰到過他,所以眼緣還挺熟。
這場面讓他呆了一下,接著背後又傳來了鞋底打地的聲響,是喊他出來倒開水的路建新,從洗澡間裡提著熱水壺出來了。
路榮行瞬間有點錯亂,心裡不願意路建新看見這一幕,可他自己剛好又在倒水。
杯里所剩不多的溫開水澆到花壇上,洗得半嵌在水泥里的鵝卵石浮塵盡去, 反起了濕潤的微光。
路榮行看了幾眼那些沾水的石頭,瞬間像個頓悟的和尚似的, 腦子裡憑空蹦出了一個詞:水落石出……
該來的瞞不住,雖然有點突然,讓他心裡有點慌,但這一刻路榮行更心疼路建新。
他個人對成耕其實沒什麼太多的感覺,成耕看起來好像很有錢,但這個富有得看是跟誰比。
路建新在鎮上算是會賺錢的人,拿到城市裡就是貧民,同樣的道理,城裡比成耕有錢的也有一大把,路榮行沒什麼特別燒錢的癖好,錢不多也不缺,而且跟路建新有感情,所以各方面都偏向他這個爸爸。
當年路榮行夜裡睡不著覺,愁的更多的還是自己長在路建新的家裡,為什麼不是他的兒子。
以及他爸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風裡來雨里去的,其實是在給別人養孩子,還有那個天天要求他做個好人的媽,在這件事上又有沒有昧著良心欺騙別人。
那時路榮行想問又不敢,怕好好的家被他問破了,最後心裡磨來磨去,還是希望父母和睦、家庭美滿,自私地選擇了不去主動戳穿這件事。
路建新就是他的爸爸,如果對方願意的話。
不過路榮行也提前思量過,萬一哪天露餡了,他們一家三口會是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