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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捷現在跟路榮行在一棟樓里上課了,他往4樓的欄杆上一趴,就看見這位和一個女生站在樹林裡,他站得筆桿條直,別人哭得稀里嘩啦。
關捷早就不記得池筱曼了,見狀立刻齜了下牙,不知道路榮行在搞哪一出。
第二天周五,下午初三還得上課,但是池筱曼在低年級放假的那節課跟班主任請了假,她說她身體不舒服,想要回家休息。
孟萍進來對她很放心,詳細地了解了一下她的症狀,當做是生理期和感冒雙管齊下,批了個假條讓她回家了。
路榮行知道她請假的原因,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只是在她離開教室前看過來的時候,對她點了下頭。
又一節課後他騎車回家,關捷不知道在哪兒弄了個巴掌大的遙控汽車,在地上用粉筆粗製濫造的賽道上跑。這人玩起遊戲來特別身臨其境,身體愛跟著遙控器晃,嘴裡還有一堆音效,一個人都很熱鬧。
男生多少都對遙控類玩具有點興趣,路榮行也不例外,下車之後過去借來遙了兩盤,出了不下十次線,關捷說他垃圾,他就甩鍋是遙控器不靈。
關捷藉此盲目吹捧了一下自己的技術,腦內的天線接著就躥到了八卦頻道,問他:“我早上看到你跟一個女生在樹林裡面,她哭得打擺子都,你是不是得罪她了啊?”
“我沒得罪她,”路榮行的心情一下沉重了不少,猶豫了幾秒鐘說,“是她在學校里遇到事了,想找我幫忙。”
關捷手裡還在左右開弓地撥操縱杆,頭也沒回地問道:“那你幫她了嗎?”
路榮行好笑地說:“你知道是什麼事嗎,就讓我幫她。”
奔跑的小汽車沒了動力,猛地剎住停在了原地,關捷捏著搖杆,偏過頭來看路榮行,他剛剛顧著飆賽道,說話不專心,這會兒抿嘴竊笑了一下,走心地說:“不知道,我這不是在等你告訴我嗎。”
路榮行不敢告訴他,關捷心大話多,知道了能糾結成麻花,他只能跟關捷說女生讓他保密了。
關捷的上眼皮立刻往一起擠,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在幹什麼不正常的勾當一樣,但是目光很清澈,還有一點開玩笑的小裝,嫌棄里也看不出惡意來。
路榮行心下突然就有點感慨,不知道面由心生和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兩句話,到底哪一句才是對的。
如果前面那句是對的,那麼和氣的楊勁雲就應該是被污衊的,如果後面那句才對,那他就太可怕了……
周六池筱曼沒有來,她在家裡經歷了一場漫長而絕望的勸說。
她的父母痛心於她的遭遇,痛恨於自己的無知無能,但是悔恨完了之後,他們苦口婆心地說這件事情不光彩,會令家門和她自己蒙羞,以後導致她嫁不了好人家,讓她就當被狗啃了,忘了這件事。
在思想獨立之前,父母和學校就是孩子信任的權威,她的思想和行為方式根植與此,來自於這兩方的勸說異常有力,可以說一針見血地扎在了池筱曼的種種恐懼上。
她在家裡呆了一天,父母也沒心力去幹活,愁眉苦臉地將她從嚎啕大哭勸到一聲不吭。
周日她又在家裡睡了一天,到了星期一的上午,她爸爸才用摩托車將她送回了學校。
路榮行見她狀態不好,臉色發青、神色萎靡,心裡隱約就覺得不對勁,果然早飯之後池筱曼來找他,說她爸媽不讓她曝光。
路榮行震驚於這種單面自殘的妥協,沉默半晌後說:“那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還要報嗎?”
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池筱曼自己也傷透了心,但兩年的忍氣吞聲磨礪了她的心智,如果是事發當時那個羞恥至極的女孩,聽見這些大事化小的聲音,只會將頭點成蒜。
但是現在她心裡的恨和報復更多,她就想拉著楊勁雲一起死,她說還報,她要去找1班的葛老師。
葛老師就是老王跟羅雨晴談話那會兒,過來幫忙勸說的女老師,也是路榮行班上的歷史老師,她今年50出頭,為人很和藹,比孟萍要好說話得多。
路榮行覺得她真的挺堅韌的,讓她加油。
池筱曼到底還是有點缺乏底氣,問路榮行能不能陪她一起去。
路榮行不想去,不管是從輿論還是心理上,他都不想和這個女生綁在一起,他沉默了幾秒鐘,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他說:“你就在這裡等,我去把葛老師叫過來。”
池筱曼說不失望那是假的,她原本以為自己站在可憐的立場上,對方基於同情不會拒絕她的要求,可惜比起憐香惜玉,路榮行更不願意虧待他自己。
葛老師很快就來了,路榮行也合理閃避了,他不知道她們之間是怎麼交流的,只知道大半天之後的晚飯時間裡,他和池筱曼一起被叫進了校長辦公室。
葛老師在場,學校大領導們也都在,並且一個個臉色嚴肅,氣氛壓抑。
這讓路榮行敏銳地覺得,這種氛圍悠關池筱曼。
校長看起來有點滄桑,但對她們還算和氣,上來說了些場面話,問路榮行的姓名和成績。
路榮行答完之後,校長才從他還算優秀的歷史成績上說到葛老師教導有方,接著才七拐八彎地繞到了池筱曼的舉報信上。
體制內的領導都有點這個毛病,沒法開門見山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