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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鴨子攪得水裡雞犬不寧,關捷怎麼看明智的蝦都不會久留,正準備換個地方,卻看見鴨子們你來我往地跑上岸,朝地上吐起了魚,大的小的、鯽魚黃魚都有,然後放鴨子的大伯會過來將那些魚撿進桶里。
這神奇的一幕同時驚到了他和路榮行,要不是親眼所見,關捷絕對不會相信鴨子不僅會捉魚,而且還不是給自己吃,反哺得簡直有種智慧生物的感覺了。
兩人沒了垂釣的閒情,摘了兩片荷葉當草帽,蹲在那兒看鴨子捉了一下午的魚。
然後他倆才發現,鴨子除了會路過門前的大橋下,還能一邊戲水一邊捕魚一邊下蛋,這讓關捷莫名覺得,李愛黎養他還不如養只鴨子。
臨走前由於收穫頗豐,大伯豪氣地一人給了四條中等大的黃魚,讓他們回家燉湯喝去。
在緊隨而來的這個周一,關捷回學校開了個大會,拿成績和換教室,路榮行跟他一起,去將已經完成使命的桌椅帶回家。
那天學校里塵土飛揚,到處都是挪東西的動靜,關捷從二樓的走廊上往下望,看見路榮行在教室外面的空地上,將板凳翻轉過來,往自行車的后座上綁。
為了更牢固地綁住椅子,他用力抽了下繩子,那個不經意的動作忽然讓關捷心裡一緊,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分別在即。
他再也沒有窗戶扒了,也沒有人會幫他撐腰和藏東西了,最主要的是,路榮行也許會像他姐一樣,上了初中就不再跟他一起玩了。
他也許會學會關敏的口頭禪,總將你還小、你不懂和大人說話你別插嘴等掛在嘴邊……這設想讓關捷有點傷感。
可惜路榮行忙著跟老師和同學們告別,始終沒有抬頭,也沒有看見二樓的他。
漫長的暑假總能給人一種快樂到沒有盡頭的解放感,但實際消逝的速度卻快得讓人難以察覺。
關捷為了請燒烤,真的去了他姨媽家,而路榮行也要走親戚,被汪楊送到他外公家去了。
這一別就是一個月,關捷攢了二十塊錢,回來又浪了十來天,才在大院門口撞見他好幾不見的鄰居。
一般鎮上只要是放晴,黃昏時的晚霞都會很絢爛,這天也是類似的天氣,輻射的紅光映得鋪天蓋地。
關捷從土管所打完桌球回來,叼著包一半是水一半是冰塊的汽水,快到大院的時候鞋帶散了,他就蹲下去系,等站起來的時候,那趟風雨無阻、每隔20分鐘發一班的班車就慢慢停在了大院門口。
這是去市裡的車,車程將近2小時,單程票價要8塊,關捷自己坐不起,而大人們沒事也不會去坐它。
所以它停的地點和時間都讓他隱隱有種預感,關捷的心口開始砰砰直跳,他取下凍嘴的汽水,邊盯邊走地靠近車門,眼看著它內退著打開,被一道下來的人影填上了空缺。
班車上沒有空調,熱得像是在蒸包子,路榮行一路坐回來,連發梢都墜上了汗滴,他彎著腰從車上下來,最大的渴望就是馬上洗個澡。
但是同一個場景落在關捷眼裡,看到的東西卻截然不同。
他看見路榮行背著碩大的琴盒,手裡提著個小行李袋,單槍匹馬地從班車上下來,好像長高了一點,又好像沒有,換了身關捷沒見過的新衣服,頭髮看著也像是剛剛理過,精神到絕對遇到一個大媽就會被誇一頓。
關捷平時不缺玩伴,自路榮行走後也不太想他,但是乍然碰到他,被遺忘的思念就好像一瞬間都回來補票,在他身體裡興奮地炸開了。
這股強烈迸發的情緒使得他瞬間眉開眼笑,咋咋呼呼地沖了過去,他喊道:“我草路榮行,你回來啦!等等等、等我一下。”
路榮行被突起的叫聲弄得一怔,循聲側頭一看,就見關捷笑得眼睛都不見了,正大步流星地朝他跑來。
這麼澎湃的熱情實在是有點久違,路榮行沒來由地愉快起來,將沉重的行李袋放到地上,空出雙手打開,接住了這個像火箭炮一樣躥過來的小矮子。
他暑假去了好幾個繁華的地方,那裡的同齡人會操著一口夾雜著英語單詞的標準普通話,問他吃不吃apple喝不喝juice,他們上午學奧數下午學游泳,天天在科技館和博物館裡說些讓他摸不著頭腦的字眼……
路榮行不是說這些不好,它們肯定是好的,他只是不習慣,不像這裡,才是他放鬆和熟悉的地方。
兩人重重地撞在一起,關捷歪來扭去地抱著他,熱得要死也沒放開,說都快把他想死了。
路榮行突兀地笑了一聲,不是很相信這句夸詞。
那個行李袋有點沉,關捷和他一人一邊分著拎進屋裡,讓他和奶奶打了招呼,然後進後院洗澡去了。
然後別人洗澡,他就在門板後面閒嘮,問路榮行去哪兒了,都幹了什麼,有沒有拍照,他想看看。
路榮行邊沖水邊說相機在包里,讓他自己去拿。
關捷跑去翻了他的行李袋,發現裡面有好幾個包裝盒一樣的東西,應該是給汪楊他們帶的禮物,就沒敢碰,只將相機從衣服里抽了出來,打開了坐在小板凳上看。
往年相機里出現過摩天輪、過山車和比人還大的唐老鴨,今年沒有那些色彩鮮艷的東西了,只有一些飛機輪船和大炮的圖片,關捷不太感興趣,很快將請客提上了議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