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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他老實地交代道,“我到前面看人殺豬,離你這兒可近了,我就過來了,你忙不忙?”
靳滕回屋裡給他搬了把椅子,擺在了另一邊門的牆後面,示意他坐:“我不忙,你來得正好,一會兒我炒瓜子給你吃。”
關捷的小眼神里登時閃過了一絲懷疑。
李愛黎以前會把老南瓜的籽都攢起來曬乾,說給他炒瓜子吃,但是屢炒屢糊,每次都黑得一嘴的炭味,他看靳滕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論翻炒的技術,應該只會更差。
果不其然,半個小時候後,坐在爐子旁邊的師生倆,對著一鍋沒有加糖的焦糖色的瓜子,苦到無法下咽,不得不倒進垃圾桶再接再厲。
善於吸取經驗的靳滕拿掉了一個煤球,第二鍋就好多了,兩人欣慰之餘又開始作妖,加鹽加八角加孜然粉,跟扮家家酒一樣,炒出了一鍋粘手的怪味瓜子。
等到炒完,關捷也該回去拿豬排了,靳滕找了一張廢試卷,給他包了一兜,讓他回去享受勞動的果實。
關捷將還熱著的瓜子包放進車簍里,正要拜拜,靳滕又想起什麼似的叫住他,折身進了趟屋裡:“等等,這幾本書你幫我帶給小路,他上次問我拿,但我那回沒找到,給。”
關捷接過來瞥了眼書脊,發現是童年、海底兩萬里和魯冰孫漂流記,立刻放進了車簍里:“知道了,那他什麼時候還給你呢老師?”
靳滕笑道:“什麼時候都行。”
關捷“好”了一聲,揮了揮手,騎車回了殺豬的地點,他來得挺及時,那頭豬確實已經被劃開了,只是殺豬的人沒有繼續操刀,因為有人在路邊爭吵。
糾纏的雙方一個是拉著個小孩的殺豬的,另一個居然是張一葉的爸爸。
關捷停到近處,看見殺豬的大人臉紅脖子粗地喊道:“喂,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能隨便冤枉人哪!”
“我們孩子上次不是交代過了嗎?那個錢不是他偷的,是那個殺老師學生給他保管的,這就是事實,也不是什麼長臉的事,算我求你了老哥,我們家不想在提這個了,你也別揪著不放了好吧?”
張從林輾轉了好幾個村和組,前兩家的小孩都一口咬定,當時上繳的錢就是李雲給的,這裡是第三家。他找到小孩家裡,鄰居告訴他孩子可能在村口看熱鬧,他又過來拉著路人問,這才找到孩子。
誰知道他才亮出警察的身份,問了一句那些錢是怎麼得來的,這小孩就哭著跑去抱他爸爸的大腿。
張從林過去叫大人叫到了路邊,本來是想給對方留點顏面,因為村裡的人覺得被警察找上不是什麼好事,可惜對方不僅沒領情,反而惱羞成怒地嚷開了。
悠關命案,不可能他不想被人問,張從林就不問了,他沉下臉,嚴厲地從大人看到小孩身上,喝道:“注意你的態度,你要是不想在這兒回答,我可以讓你把兒子帶到審訊室去說!”
殺豬的男人腦門上迸出了青筋,這才消停下來,將孩子更緊地摟了摟,拍著後背安撫他,讓他說實話。
這小孩哭哭啼啼的,眼神十分躲閃,不怎麼敢直視張從林。
張從林以為是自己長得太兇,一直在讓他不要怕,可關捷從同齡人的直覺上來看,覺得這位同學是有點心虛。
如果關捷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就能發現這個心虛的小朋友,正是夏天李雲跳河那天,路榮行、張一葉和他一起吃麻辣燙那回,坐他們對面闊綽地打嗝的四個小孩裡面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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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之後,這小孩紅眼眶紅鼻頭地止住了淚水,張從林重新開始向他提問。
第一遍他問錢是怎麼來的,小孩說是初中大哥哥給的,張從林問他大哥哥叫什麼,他說叫李雲,時間和地點也和前兩個說的吻合,在案發第二天下午,遊戲廳對面樓房的架空層下面。
然後張從林拿出鈔票的照片給他看,說:“這就是那天,被害的老師身上帶著又丟了的錢,你看看照片上的名字,然後告訴我,你見過這些錢沒有?”
然後有意思的地方就來了,前兩個小孩,一個說見過,一個說沒見過,這個的反應另闢蹊徑,他居然不看照片,而是抬頭去看他的爸爸,臉上是一種沒轍了只能去找靠山的彷徨和焦急。
張從林注意到,他爸也被看得一臉懵,問他看自己幹什麼。
可是孩子捂著嘴,又開始嗚嗚地哭,並且不停地搖頭,不知道那意思是沒見過這些錢,還是在對他爸說就看看,不想幹什麼。
看見這反應,張從林基本就生出了一種預感,那就是這幾個小孩有撒謊的嫌疑。
過來之前,他就近去了趟派出所,找到了當時調解糾紛的民警。
民警想起來還覺得巧,笑著告訴他:“逮到他們4個啊,起因說實話,還有點搞笑,是當中一個人的同學忽然跑來,說他天天大吃大喝,肯定是偷了家裡的錢。”
“小孩子嘛,我們本來當他是跟朋友鬧了彆扭,過來埋汰一下別人,沒太當回事。但正好那時候鎮上出了不少盜竊事故,糧管所的一個小孩前腳才走,說家裡丟了400塊錢,我們就想去看看再說,免得群眾老說我們不作為。”
“我們找到的時候,他們剛好在一起,老蔡從最高的那個身上搜出了370多塊錢,問他哪兒來的,他說是別人給的,我們問誰給的,他說是一中一個小混混給的,然後我們追著問,居然問到了一中那個李雲頭上,這下事情大發了,我們就趕緊給你們去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