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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煩人的、刻薄的、連他媽都抱不起來的老太太,如今變了一種方式存在,關捷單手就能將她拎起來。
這就是人生的盡頭嗎?關捷摩挲了一下黑底的碎花棉布,心想怎麼這么小,這麼可憐--
下午到處都吵翻了,哭聲一直從舅舅家持續到墓地,等到骨灰盒落墓,他小舅用泥刀和水泥將龕口封死,再噼里啪啦地放了一堆鞭炮,姥姥就算是另外一個世界裡的人了。
關敏跪完靈,挎著包就去搭車了,關捷搭了個不要錢的順風車,被大巴師傅帶到了一中門口,提著一飯盒李愛黎給他撿的宴席菜,下車回學校了。
組員都知道他家裡沒了老人,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他的情緒,胡新意幫他抄了作業,包甜幫他謄了份筆記,肖健一直問他吃不吃東西。
關捷覺得他們的關心都浪費了,因為哭完抱骨灰那一場之後,他就不覺得傷心了。
……
晚飯期間,路榮行空手去了趟琴室,觸眼可及的畫面讓他感覺自己有可能是個神算子。
琴室果然遭了秧,門這邊的玻璃被人敲破了一角,屋裡被人用水槍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噴過,地上、牆上都是條條道道的半干不濕的水痕。
路榮行不想做無謂的假設,玻璃和水和捲毛有沒有關係,他只能感慨幸好自己中午把琴背走了。
他站在門外遲疑了幾分鐘,最後還是給汪楊打了個電話。
要是不急著練琴的話,這事他還可以向藝校的主任反映,然後坐等對方的處理方案,但是路榮行等不起。
如果藝校明天中午之前,不能幫他把麻煩解決掉,那麼練習、擺設都是問題。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不練,可是路榮行不想中斷,他有點練出慣性來了。特定的時間、固定的訓練量,要是沒有完成,他做什麼都沒法集中注意力,心裡老惦記著這個事。
等放假了或是有空了,路榮行會找捲毛說清楚,但所有的前提都是他明天中午就要恢復練習。
不過路榮行在交代的時候,因為沒弄清捲毛和劉白的關係,對這件倒霉事無從下口,就只說了堵門和噴水這些結果,至於為什麼,他說沒搞清楚。
反正聽在汪楊的耳朵里,就是她兒子被人誤會並且刁難上了,琴室用不了,琵琶也不能老放在老師的辦公室。
這事要是發生在一般的家庭里,家長要麼因為工作、要麼更重視文化課,可能會安慰孩子說用不了就算了。
可是汪楊是個挺文藝的家長,她對路榮行練琴的期望,跟希望他考上一個好大學不分伯仲。
於是她果斷地下了決定,說:“你先把情況跟黃主任反映一下,看別個領導怎麼說。完了明天,我看是我或者你爸中午過去一趟,看看這事怎麼辦,手機你就先別交給老師了,我好跟你聯繫。”
路榮行說好,接著又答了幾個吃飯睡覺的問題,把電話掛了,走下台階去了藝校的食堂。
吃完飯後他到教務處門口等了一會兒,才看見租他琴室的詹主任姍姍來遲,他跟這位領導打了招呼,說了琴房的衝突和情況。
仰賴路建新的好煙好酒,詹主任對他還挺上心,聞言就跟路榮行去了趟琴室。
他看到缺角的玻璃和屋裡的水之後面露慍色,拍了拍路榮行的肩膀說:“大概情況我知道了,我們會安排老師找到這幾個學生談一談,你先回學校吧,有新情況我再找你。”
路榮行覺得這老師的態度還不錯,揣著一肚子明天再說的打算離開了清音。
可他沒想到的是,事情在晚自習下課後出現了轉機。
城南的晚自習模式和初中一樣,也是4節,上到夜裡10點。
下課後路榮行和平時一樣,跟錢園等人一起準備離開教室,剛出教室後門,就聽見有人叫了自己一聲,他扭頭看去,發現叫他的居然是劉諳。
這女生平時男女都不理,不住校也不在學校吃飯,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獨來獨往。
路榮行也是住校了才知道,高中寢室的男生又色又猥瑣,一個大胸、一雙長腿,聊著聊著有人就血氣方剛了。
平時關在教室里,沒什麼機會出去獵艷,他們聊的最多的就是班上的女生,誰最嗲、誰最漂亮,誰最適合娶回家……
彼此之間諸多爭議,可唯獨聊到劉諳,印象出現了高度統一,投票不是陰森就是冷淡。
所以這一聲不僅讓路榮行有點意外,錢園和幾個室友也是滿臉吃驚,因為大家都以為,他們所有人在酷妹眼裡都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同學。
路榮行停下來,朝向她說:“你好。”
劉諳冷淡地指了下窗戶的方向:“可以跟我下去一趟嗎?我哥說他在校門口等你。”
路榮行十分困惑:“你哥是誰?”
錢園湊過來將下巴搭在路榮行的肩膀上,一副坐等好戲降臨的樣子。
劉諳的臉和語氣像是被設定了,前後沒什麼變化,說話的時候只有眼珠子會動一動:“他叫劉白,說帶人來向你道歉了,希望你能去門口露個臉。”
信息炸彈接二連三地砸過來,多得路榮行反應了好幾秒。
首先劉白是琴室被堵的根本原因,路榮行還沒去找他,對方就自動跳出來了,不管是不是來道歉的,這對他來說都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