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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榮行不像他有親姐濾鏡,看這個問題客觀一點:“他應該也不算完全沒有損失,他這麼做,他們班上肯定有人看不慣他。”
關捷意見不同:“他都不要臉了,你覺得他會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嗎?”
路榮行實話實說:“他要是不在乎,那還真是他的本事,你也可以讓你姐不要在意,可你覺得她做得到嗎?”
要是做得到,她就不會用一種想要剁掉的眼神看自己的腿了。
所以到頭來,楊垃圾的心態居然成了讓人不得不服的地方,想想也是醉了。
關捷沉重地嘆了口氣,突然往後一躺,頭和胳膊分別掛在了椅子上,仿佛一具瞬間被現實KO的屍體。
他先在心裡罵了一句“尼瑪”,接著用倒垂的視角看著靳滕,一副剛被世界以痛吻完的衰樣:“老師,是不是以後再碰到這種人,我除了自認倒霉和躲著他走,就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
靳滕滋完水,提著帶嘴的水壺走過來,笑著說:“你這個問題提得怎麼這麼消極?”
關捷滿頭霧水地“啊”了一聲,尾音明顯上翹,是個疑問句。
靳滕拉了把椅子,在他倆不遠處坐下了,有點好笑:“上次你碰到楊詠彬,不是他比較倒霉嗎?你又沒有吃虧,在這兒裝什么小可憐。”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條件,你會和楊詠彬成為好朋友嗎?”
關捷吊得脖子有點重,撐著椅子坐起來了,撇了下嘴說:“不會。”
他對楊詠彬的第一印象就比較一般,他選擇和劉白做朋友,劉白又帥又能幹。
靳滕一臉“你看”的表情:“所以說正常情況下,你們連朋友都當不成,根本不會有多少交集,你既不用倒霉,也不用躲著走,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
“你要弄清楚,這是你姐姐的問題,不是你的。”
關敏的自卑和自我貶低,並不是楊詠彬突然造成的,它們本來就是壓在駱駝背上的稻草,楊詠彬只是新添的一把。
雖然之前是打著欺騙的前提,但她既然願意開始那段感情,就說明楊詠彬有吸引她的地方。
現在說這些於事無補,靳滕溫和地說:“不過咱們也可以跟著反思一下,有時候別人的某些話,為什麼會讓我們覺得那麼刺耳?是話的攻擊性太強,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小捷,我就拿你姐姐這事打個比方,可以嗎?”
他不可能有什麼惡意,關捷放心地說:“可以。”
靳滕笑了笑:“楊詠彬說他不選關敏的四個點是,普通、穿的土、花錢摳和腿有毛病。”
“可我們先跳出他們這個狀況,單獨看這幾個評價,貶義真的有那麼強嗎?”
“多數人都是普通人,這個沒什麼,而且個人看法,我覺得關敏長得挺好看的。”
“再說穿得土,條件一般的家庭沒辦法,要是在自己還沒掙錢的時候就穿得很時尚,那就有點為難父母了。至於這個摳,小捷,我覺得我倆花錢都挺摳的。”
關捷沒有反駁的經濟基礎,慘澹地點起了頭,他不是摳,他是沒有錢。
路榮行不想被孤立,他是有點小儲蓄,但也不怎麼買東西,發自內心地表了個態:“我也是。”
關捷伸著腳,蹬了下他的椅子腿,一副驅逐韃虜的架勢:“你個土大款!不要跟我們套近乎。”
路榮行不屑一顧:“我要是聽你一個小摳的話,我還當什麼大款?”
關捷撿了顆豆子去砸他的頭。
路榮行偏頭躲開了,在空中多飛了一會兒的青豆落到水池那邊的地上,歡快地彈跳了幾下。
靳滕一邊看他們無聊地打鬧,一邊說:“前面三條,字面上其實沒有特別強的侮辱性,而且也有一定的真實性。腿這一條不用說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既然基本都是實話,為什麼會讓人這麼挫敗?最大的可能,是因為你姐姐自己不願意接受和正視這些事。”
“她可能希望自己非常優秀,希望自己四肢健全,有希望當然不是什麼壞事情,但期望和現實的差距要是太大了,就會落空,次數多了人就會自卑。”
關捷覺得可能是這樣。
關敏的腿上有些靜脈曲張,青筋交匯的點上鼓著一些小包,其實不太明顯,但她從來不露腿,短褲下面必配絲襪。
還有家裡牆上的獎狀也是,要是有個學期號沒連上,那陣子她就深更半夜都在寫作業。
她對自己要求太高了,所以一直繃得像個快炸的氣球,這次被楊詠彬戳了一針,估計心裡是炸開了花。
靳滕看著是在聊關敏,但其實是在說給他們倆聽。
這兩個學生被他帶得像兒子一樣,靳滕囉里囉嗦的,總是希望他們能更豁達,活得更自由一些。
他說:“其實每個人都會有自卑的點,我也有,雖然改變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但每個過來人都能肯定,不改更加不好過。”
“要是沒有意外,人這一輩子在自己看來,還是挺長的,會遇到很多的人、聽到很多的話,人事物不可能樣樣都是合你心意,所以不要把自己高高地掛在天上。”
“但也不能鑽到地底下去,自卑和自負中間的那一點才叫做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