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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先生”是指虎子的親爸嗎?“袁老闆”又是哪一位?

    第81章

    掉馬甲的危機來得簡直是猝不及防。

    半客廳的吃食讓常遠沒法忽視,他有點想問,又不好意思窮追猛打,畢竟剛掛電話,好在邵博聞十點多的時候來“自投羅網”,因為他撿的那隻小土狗拉稀。

    彼時常遠剛給虎子講完故事把他哄睡,正在客廳里倉促地趕日記,大款挨著他的腿打呵欠,屋裡寂靜得一如往昔,可他的心裡沒有那麼多思緒,一種心態一種人生,之前他單身,寫點記錄就是一晚上,現在同樣是夜晚,加上談戀愛順便帶孩子,還能剩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

    那個“尊敬的路先生”,筆跡不可謂不端正娟秀,而且措辭的口吻有點成熟……當常遠驚覺這點若有似無的醋意,並且覺得自己好笑的時候,電話就在這時響了起來。

    那邊還能聽到小狗虛弱的叫聲,估計是邵博聞在拍它,哼唧出了一停一續的節奏,常遠作為養狗的老司機,在建議完他對象買點辱酶生試試後,跟他說了信的事,“這些重要嗎?重要的話我明早就給你寄過去。”  

    這對邵博聞來說也是突發狀況,往年沒這麼巨量的年貨,東西里也只有吃的,沒有私信夾帶,他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應該是沒這個必要,就說:“別寄了,省錢,你幫我瞅一眼,完了跟我說說大概就行。”

    信畢竟是私人物件,常遠覺得他的重點偏了,只好哭笑不得地罵他,“省屁,別人寄這麼多都沒心疼。不急的話就算了,你自己回來看吧,我跟你講不了大概,人都不認識,袁老闆是哪個?還有路先生,是指虎子還是他親爸?”

    邵博聞將狗揣回窩裡,又用毛衣蓋住,常遠不知道他在樂什麼,只聽見從電話那端傳來的笑聲低而愉悅。

    “那我跟你講大概,老袁是我當兵那會兒的戰友,叫袁何苦,是個好吃佬廚子,在C市開餐館,天天想挖走我的老曹,至於‘路先生’,應該指得是我吧。”

    老曹是一個不想當廚子的好律師,要是知道邵博聞這麼叫他,得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常遠為他笑了一秒,緊接著就被後一句話糊了滿頭霧水,他疑惑地道:“你什麼時候改姓了?”

    個中經歷其實很有意思,是個“美麗的誤會”,充滿了始料未及的意外和來自遠方的驚喜,但因為說來話長,幾里拐彎能聽得人昏昏欲睡,邵博聞便從來沒跟人提起過,反正他不是愛嘚瑟的人。  

    但是這一晚常遠忽然問起,電光火石間不知道勾動了哪根神經,萬千感慨忽然蓄在了邵博聞心頭,他目標明確追求的事業一直沒什麼起色,然而忘了是過去哪一天的無心插柳,卻回饋了意外之喜。

    既然是喜事,便免不了有分享的欲望,就是邵博聞不知道該說它是善有善報,還是純粹是狗屎運,他只知道有個人安靜地在等在信號的另一邊,興致盎然地想聽他雞毛蒜皮的往事。

    邵博聞的聲線偏低,加上也許是在回憶,敘述的語調緩慢,聽筒里流瀉出來的男音便多了種娓娓道來的味道,平淡而溫暖。

    “領養虎子那年,我們剛走完凌雲的註冊流程,他比現在的大款高不了多少,整天鼻涕殼糊得滿袖子都是,腿短個子矮,我想牽著他,還得勾下腰。你剛脫單不久,應該能理解我當時的感受,本來是個自己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有錢瀟灑點、沒錢悠著點,大老爺們有手有腳,基本不擔心日子過不下去。有一天忽然多出個小不點,好,完蛋了。”

    常遠心想他的語氣可一點都不完蛋,帶著點輕鬆的笑意,能聽出他對虎子有著很多的愛。

    “記不起買什麼了,卡里就沒錢了。那會兒看見育嬰店就心煩,覺得它比搶錢的還厲害,一頂帽子沒巴掌大,三十沒了,買的褲子沒穿兩回,腳脖子蓋不住了,我小時……算了沒法比,年代不一樣了。”  

    “我忙得要死,他待在屋裡跟身上長了虱子一樣,帶出門放個風,回來就感冒了,然後針、藥、吊瓶得折騰一個來月,好不了兩天就開始重複昨天的故事,錢和時間是一回事,你看著他整天哭唧唧的,根本沒法工作。”

    “有時我想把他扔到福利院去算了,不過沒捨得。那會兒我媽不贊成我養他,沒人給我搭把手,真心體會到了當媽的不容易,尤其是職業女性,說句公道話,挺累的。”

    “凌雲因為沒有其他人入股,除開運營費用和工資福利,剩下的利潤按理來說都是我的,不過也因為這樣,養虎子之前我卡里沒多少錢,都扔在公司里了。他來的第二個年頭,有天下班我想給他買個遙控飛機,刷了卡才發現餘額不夠,整個人都傻了,真沒想過自己能窮成這樣。”

    邵博聞生性豁達,過去的傷疤都能當笑話,說著說著自己笑翻了,哈哈哈哈的,常遠卻笑不出來,他有點心疼。

    “然後我就在想,公司盈虧是不能預測的事情,我得給他留一筆成長的費用。年底我就沒把獎金補貼到公司帳上,開了一張新卡,本來準備存死期,又因為錢越存越不值錢,就選了個理財做滾動,就當給他賺點零花,然後‘改名’的事兒就來了。”  

    “老袁轉業之後回了C市,開那種學校旁邊的小飯館,開一個倒一個,倒了4個還不放棄,我出差去那邊他請我吃飯,聊到他的第5個飯館的計劃,萬事俱備就差錢,他沒問我借,我當時也沒理他,他這人愛好做點小公益,愛心泛濫過頭了,吃糠咽菜也要做,堅持了很多年,挺好的一個人,就是旁人看著會覺得他傻。”

    “我隔了幾個月過去,發現他還在借錢,那會兒凌雲的合同量還可以,我就把虎子的錢借了他一半,他不肯欠我人情,非要跟我合夥,還找老曹擬了個合伙人協議,盈利怎麼分、每年捐出去多少、超出的再用多少比例來捐,亂七八糟的我都沒管,餐廳八字還沒一撇,一看就不太靠譜,誰知道他的財運就這麼來了。”

    “老袁不肯還我的錢,非要跟我平分利潤,我不想占他的便宜,就讓他給我留一成,其他如果他有去處就捐掉。然後他可能是覺得我有點慈悲,沒事就來措攛我跟他一起下山去發東西,這我真去不了,而且因為不是主觀意願上想做這些事,也不想被誰感謝,不過特產我還是收,不然老袁更來勁。”

    最後邵博聞蓋棺定論,“老袁給我套了個假姓,到處瞎說我比天使還善良,寫信的應該就是被蒙在鼓裡的吃瓜群眾。”  

    常遠很久都沒有說話,只是聽著另一端的呼吸聲,因為腦子裡一時很亂,只好遵從本心問了最清晰的一個問題,錢是亘古的誘惑和難題,他記得這個人曾經在蚊蟲最盛的季節夜宿工地,也記得他說為了貸款被人躲如瘟疫,並且他至今仍然不算富有,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放棄那份唾手可得的合法所得?

    “邵博聞,我問你個問題,你為什麼只留一成?既然合同擺在那裡,用餐廳所得的利潤來發展凌雲或者養孩子,不是挺好的嗎?”

    這個問題老曹也問過,不過有人比老曹更先提問,那就是邵博聞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是他要一直警記於心的教訓。

    “一成也挺多了,當時借錢就是純借錢,原因的原因不是原因,餐廳是老袁自己開起來的,所得也該是他的。雖然他是擬了合同,不過我是當玩笑在看,真拿了,總有一天得跟他翻臉,都是他在出力,次數多了他會覺得委屈,友情跟利益扯在一起,就沒有不變質的。至於我,現在還年輕,不敢讓自己太貪心。”

    他說不敢,常遠霎時肅然起敬,他喜歡這份畏懼和不越界的克制,“雖然這樣挺傻,但我覺得你是對的。”

    這有褒有貶的,讓邵博聞有點難以回答。常遠解決了想多了造成的小心思,跟他洽商了下過年事宜,既然邵博聞不回家,那他就殺要回父母家打探軍情了。  

    第二天化雪,冷出了新境界,常遠戰戰兢兢地溜回家,發現他媽比醫院裡氣色看著好多了,見了他風輕雲淡的,不復往日的殷勤,也沒有歇斯底里,只是十分淡漠,讓他難受得幾乎坐不下去。

    只是當他提起問他帶人回來行不行的時候,屋裡的暖氣有一瞬間失去了作用,池枚最後沒說什麼,還是常鐘山揣摩著她的意思點了下頭,常遠得到了超出預想的好結果,卻一點開心不起來。

    12月漸近尾聲,意味著這一個自然年即將過去,那麼最重要的問題就迫在眉睫了:討錢。

    並不是所有的業主都像榮京,凌雲在L市那個售樓處的活兒快料理完了合同還沒簽,業主方忙著年底統計、結算、開會、檢討,誰也不敢虎口拔牙地問上層領導要錢,於是款項一直沒結,工程還是繼續干。

    謝承每天跟在邵博聞屁股後面,一散會就躥得像只兔子,在電梯口或樓下跟業主假裝順路,聽邵博聞欲言又止地賣窮,甲方一邊表示理解一邊表示抱歉,因為他說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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