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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習慣了跟“天行道”私下進行的交流,在許多個不為人知的夜裡,那些帶著“邵博聞”名字的簡訊被他以回復的形式發出。這天夜裡也不例外,何義城發了條指名道姓的簡訊。
[不是想讓我死麼,給你靠近下手的機會,又不敢要了?邵博聞,你他媽沒種,是個懦夫。]
起初“天行道”會矢口否認,但何義城嘲笑他此地無銀,後來就沒見著解釋了,這次何義城沒有收到回復。
不同於何總的心事重重,邵博聞這邊是好事成雙,11月份天氣寒冷下來之前,在老教授的幫助下,他們申請的鋼筋切割一體機專利過了初審。
同時,省級規劃文件高調亮相,特批南七家為未來高新中心城,計劃5年之內完成80%的規劃目標,言下之意就是5年之後,這裡會有8成的土地被掛名,然後投入建設。
至此,南七家的拆遷已是鐵打的事實,很快政府就會派人下來通知、做工作、商議賠償細節,然後將贖回的土地重新掛回政府的土地拍賣市場。
而通常下來做拆遷工作的人,不是政府,而是接盤人。
邵博聞買下的爛尾樓,正好就踩在了方興融創提前看中的CP08-0400-0019地塊上,而且建設用地面積占去了19地塊的60%,他這大頭要是不讓步,其他零散戶同意了也沒用,以戶為單位才能叫釘子戶,這他媽都成釘子林了。
而且作為同行,陶師賢可以算他半個靠山,邵博聞還有沒有更多的人脈許崇禮並不清楚,他不敢來硬的,只好去跟邵博聞談。
這談話簡直要人的命,邵博聞是個聰明人,而且眼界不低,對於許崇禮拋出的拆遷補償,這人每次都說要回去好好想想,然後一回去就沒了消息,他明顯是在用拖字訣,可是許崇禮不敢動他。
一個月他們喝了11回茶,邵博聞沒有被誘惑到,許崇禮卻感覺自己有點沉不住氣了。
到了元旦節,老袁終於騰出時間,肯過來相親了。
他嘴上不熱絡,打扮地卻還挺講究,新理了頭髮,噴了香水蓋油煙味兒,拉開棉襖裡面是西服套裝,他有身材,看著賊拉氣派,就是運氣賽狗屎,沒能酷到兄弟家,一身衣服因為做了件好事,交代在了小區門口。
詹蓉快瘋了。
劉小舟喝得七葷八素,雖然很瘦,可也是小百來斤的重量,天冷地上又結了些地霜,她穿著雪地靴也是一腳一打滑,差點沒把劉小舟摔到地上去,幸好有個好心的路人甲及時伸出了友愛之手,扶住了她也撈住了劉小舟。
可尷尬的是她還沒來得及道謝,劉小舟拐著彎地“唔”了一聲,軟趴趴的身體猛然一彈,偏過頭就是一口,直衝……好人的胸口。
詹蓉心裡“咯噔”一下,她縮了下脖子,感覺藥丸。
第129章
從食道里還回來的東西氣味銷魂,混著水和胃酸往下滴,就是自己都很嫌棄。
詹蓉三下五除二地掀開挎包,手忙腳亂地從裡面翻出紙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
她抬起頭,看見了一張粗獷的男人的臉,右邊的嘴角叼著煙,不是很帥但也不凶,只是對視過來的表情也有點懵,大概沒想到日行一善會是這種下場。
詹蓉生無可戀地朝天翻了下眼球,打死劉小舟的心都有,這妮子低沉有一陣子了,不見振作,情緒卻是越來越糟糕了,姑且先不論她,目前比較迫切的是這下怎麼辦?
天寒地凍的,她就是想給人拿去乾洗,氣候條件也不允許,可糟蹋成這樣,嘴炮兩句就開溜她良心上也不太過得去。
可她實在是沒轍,只好一邊抽紙去擦一邊道歉,道著道著發現劉小舟還是別人在扶著,又說她來,可扶了劉小舟又沒餘力給人擦衣服,差點為難成不倒翁。
老袁回過神,倒是沒太當回事,他做公益這些年,去過很多深山老林,那裡有些老人老到了生活不能自理,渾身褥瘡、臭氣熏天,他碰見了都會擦擦洗洗,髒亂差他不怕,洗洗就乾淨了,他就怕他那個死去的爸。
可這姑娘急成了竄天猴,東一拳西一腳地什麼都沒幹好,老袁擋了擋她來給自己擦棉襖的手腕,說:“誒誒誒你別急,你扶吧,來張紙,我自己擦。”
詹蓉愣了下,沒從對方語氣里聽出火氣,莫名就鬆了口氣,她點點頭,將用過的廢紙迅速捏成一團扔進敞開的包里,然後抽了張乾淨的紙,集畢生之甜美地笑著遞過去,等對方接了,立刻伸手去撈劉小舟,讓她撐在自己身上。
那些廢紙有的吸飽了水、有的裹著穢物,老袁的目光在她將隨身的背包當垃圾桶的行為上一閃,掀起嘴角笑了笑,他低下頭發現衣服上已經沒什麼可擦的了,就隨便撣了撣。
礙於成年人的教養,詹蓉做著最後的、虛偽的客套:“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您要是不趕時間,前頭30米遠有個乾洗店,我帶您過去收拾一下。”
老袁開了一天的車,餓得前胸貼後背,現在只想坐下來扒飯,他剛要擺手,手機就響了,他摸出來發現是邵博聞,問他到沒到,老袁說到了下來接我,因為這邊還有人等著他說話便立刻就掛了,他將手機塞進兜里,夾著煙指了指劉小舟,問道:“不了,麻煩,這個,你要幫……”
說到一半老袁反應過來,這是大晚上,他們也不認識,太熱情容易讓人誤會,老袁哽了一了下,道:“沒什麼了,你有事就忙去吧。”
“謝謝,不好意思,”詹蓉往上聳了聳掛包的肩膀,將劉小舟的胳膊從脖子後面繞過來牽住,艱難地攙著走了。
老袁用嘴抖掉彎曲的菸灰,閒著沒事瞥見詹蓉慢慢走遠,心說這姑娘勁兒還挺大。
十分鐘之後,邵博聞帶著虎子出現了,小孩兒靴子裡有燈,踩一腳就亮一下,蹦蹦跳跳地十分快活,老袁喜歡他,隔著老遠就開始敞開懷抱,等虎子前來會師了就將膝蓋一彎,準備將他抄住拋起來。
虎子的熱情也像一把火,他嚎叫著“大伯”一頭扎過來,按照他們的老規矩,下兩秒他就能飛起來,小孩對這種兩腳騰空的遊戲向來樂此不彼。
可這次沒了規矩,虎子的鼻子隨大款,小臉一貼到老袁的衣擺,就被熏得齜牙咧嘴,他受不了,於是轉身拔腿又往他爸那兒跑。
別看他人小,可反應和動作都非常敏捷,虎子三歲的時候喜歡在地上撿瓜子殼嚼味兒,動作那叫一個快如閃電,邵博聞才注意到他正圖謀不軌,警告才吼到“虎子不許……”,地上那位的手就已經進了嘴。
老袁撲了個空,有點失落,就用腳尖去踢矮子的屁股:“拿屁股對我,我生氣了啊。”
虎子一炮將自己發she到他爸腿上抱著,回頭癟嘴:“大伯,你身上好臭。”
老袁剛一高興,就將嘔吐物的事給忘了,這會被他提起來就不打算抱他了,可抱不到可以撩一撩,於是老袁伸著手,假裝要去捉他地說:“稀奇了,你自己挖鼻屎吃還嫌棄我,來不來!”
虎子一點都不嫌棄自己,不以為恥地張著手在地上蹦,朝邵博聞撒嬌:“不要哈哈哈,爸爸抱。”
人越多他就越嬌氣,邵博聞反省自己是不是把他給慣得太狠了,導致沒有男子氣概了,他將虎子抱起來,領著老袁往家裡走,邊走邊問是什麼臭,老袁三言兩語交代了始末,邵博聞贊他好人會有好報。
常遠在家裡熱菜,六點就做好了,結果老袁堵車堵到九點才到,除了虎子和狗開過小灶,三個大人都餓得夠嗆,小酒都顧不上喝,一頓風捲殘雲。
晚上老袁跟虎子睡,隔壁房間裡,常遠又跟詹蓉確認了一次,這個元旦她有時間。
詹蓉很快回了個勾,實際上卻正費著九牛二虎之力將劉小舟收拾乾淨,她累得頭暈,只想倒頭就睡。
誰知道劉小舟洗完像是酒醒了,忽然開啟了聊天模式,她今晚十分感性,用半邊臉枕著一隻手掌,沒頭沒腦地說:“蓉兒,我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家啊?”
劉小舟父母雙亡,似乎也沒什麼親戚,不像詹蓉有被催婚的壓力,她在事業上一直很拼,從不談起兒女情長,這話一出,聯想她這段時間的消沉,詹蓉膚淺的大腦里就冒出了一種狗血的可能,她猶豫地說:“小舟,你是不是……失戀了?”
劉小舟怔了怔,然後像聽了個今日最佳一樣笑了起來,可心裡卻是一片黑暗,她暗道:我心裡只有恨,怎麼愛人?
“沒,”她眼眶忽然濕潤,指著大腦一臉悲涼,“我還剩一個親人,這裡有問題,不能給我回應,蓉兒,我討厭過年,我……我沒家人可聚。”
詹蓉心疼地抱著她拍了拍背,安慰道:“別這樣,我陪你過年,你跟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