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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博聞搓了搓大腿,也不知道無端端地怎麼會夢見這玩意。
要是他去問問老袁,喜歡做夢更喜歡解夢的老袁可能搜搜後會告訴他,對於做生意的人來說,這意味著近期財運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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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帆還在醫院裡躺著,面部消了腫,就顯得人更瘦了,他黝黑的膚色完全是陽光里曬出來的,不見光的蓄了近3個月,白了好幾個度,所謂一白遮三丑,大家這才發現林哥其實沒有那麼老,修修邊幅模樣應該還會不錯。
謝承的網癮沒那麼重了,沒事就來跟林帆說話,因為醫生說要跟病人多交流,林帆也有生理反應,動眼睛、會流淚、偶爾也會笑,可是他不醒。
有時謝承忽然會想,過年的時候林哥怎麼辦?自己留下來陪他嗎?可要是他一輩子都這樣,那自己怎麼辦?
不過通常這種絕望不會太持久,因為常遠的母親住在頂樓,遠哥每次來看他媽,都會下來探望林帆,然後陪他聊一聊。
池枚的病情開始好轉,看見常遠卻又情緒起伏,清醒的時候就說反對和威脅的話,讓常遠跟邵博聞分開。
放在L市的餘震以前,這種話常遠一聽就要暴躁,可聽過死亡的風聲以後,這些就成了小兒科,他將池枚的話當耳旁風,當面好好好、背面搞另一套,油滑地讓人無可奈何。
老袁來勸他那會兒,常遠覺得老袁真是個勇士,敢於直面過往淋漓的鮮血,可這天他坐在醫院的走道里,跟萎靡的謝承說起自己的往事,才發現回憶和說出口都很容易,
常遠笑著說:“如果現在我告訴你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什麼的,你該聽聽該謝謝,完了根本記不住我說的一個字。”
只有回過頭的人才有本事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因為這就是事實。
“不過有個朋友教會了我,安慰人最好的辦法,其實就是比慘。我也不會安慰人,不該這辦法我感受過,真有用,所以也給你試試。”
“我當時比你哀怨得多,可聽朋友一講,心裡就想臥槽,跟他的經歷比起來我的簡直小打小鬧,就特別想反過來安慰他,你有這種感覺嗎?”
青春期的nüè戀可以說是不成熟,可謝承壓根不知道,記憶力開掛的常遠曾經會轉頭就忘掉做過十遍的選擇題,還有一個保護欲扭曲到有精神障礙的母親,這讓謝承有些無法置信,尤其是常遠還能平平靜靜地講出這一切。
可這個人在他生活里積累的公信力又讓謝承深信不疑,這不是在編故事,謝承笑不出來,只好難過地點頭如蒜。
常遠揉了揉他的頭,總覺得他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兄弟,可謝承早就老大不小了,常遠繼續說:“我不跟你比,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現在的心情我曾經有過,而我像你這樣不知所措的時候,也有人扒開他的傷口給我看過,你的難過、憤怒、憋屈、絕望都很正常,有你就發泄吧。”
“但是小謝,發泄完了,你看看我,定定神,記得提醒自己,這不是什麼死局,你現在為以後設想的所有,其實都不成立,因為明天、後天,和今天都不是一個樣。”
這個初次見面強裝嚴肅、熟了卻會笑得像個靦腆少年的男人身上已經隱隱有了一種不動如山的氣場,跟他對象正好湊個夫夫相,謝承一時恍惚地想不起來,是什麼讓他遠哥有了這種變化,變得這麼攻氣十足了?
要是問常遠,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喝感謝困難論調的種種雞湯,去他媽的感謝委屈和不公平,他還不如感謝身邊的人和自己。
郭子君明顯能感覺到,他們在工地上的底氣變穩了,P19二期重啟之後,他再也沒見過常遠在工地上動過怒。
嗓門大不是權威,面目猙獰嚇唬不了誰,甲方不急、總包不急,常遠也就不急了,他開始明白憑他一人之力,別說妄想去撬動地球,其實連一個項目都撼動不了分毫,他做著他的本分,然後等待和挑選著值得合作的甲方出現。
邵博聞停下了手頭的所有工作,將專利交給了周繹聯絡,有時就他自己,有時會帶上常遠一起,對北四環的老工業區,重點是水城周邊,進行了為期一個月的考察。
俗話講要致富先修路,他親自軋遍了那片地圖,遇到當地的人就會上前交談,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叫他有了些蛛絲馬跡的發現,有人,或者是公司規模的組織,在低調地大面積收購南七家一路附近的鍋爐房和廠區。
邵博聞耐著性子又等了半個月,再調查發現被收購的面積以龜裂狀向南快速在擴散,機會不等人,邵博聞當機立斷,讓謝承清了次帳,又問老袁抽了他在餐廳的占比,孤注一擲地截下了一大片拆到一半的爛尾樓,占地投影面積將近4萬平方。
拿到集體戶房產證和土地證那天,邵博聞神經質地覺得那兩本小證書沉得壓手,這是一次豪賭,賭贏了可能平步青雲,輸了,輸了就只有從頭再來了。
常遠問邵博聞:“怕不怕窮成狗?”
邵博聞還是有點怕的,不過死鴨子嘴硬地笑著說:“還行,最差還有大款的爸爸養我。”
常遠其實沒多少存款,但當個家中的頂樑柱還湊合,聞言比用了飄柔還自信地說:“就是,大款的爸爸給你撐著腰呢。”
話音未落,邵博聞就感覺老腰後心有一把小力氣頂了上來,他側頭一看常遠的手掌就懟在那兒,登時哭笑不得,好傢夥這腰撐的,腰杆子沒硬起來,就先被摸軟了。
同年11月,S市擬將成為國家新中心的紅頭文件從中央下發,荒廢的南七家一舉躍入了人們的視線,身價像坐著火箭一樣上竄,一時有人歡喜有人愁。
方興融創的許崇禮許總,最近的心情比被餵了翔還臭。
華中的天空城項目他們前年就開始擘畫了,高度決定了它的位置只能設在這裡,南七家的地質條件相當穩固。
早在幾年前,他們公司的高層就跟政府打過招呼,要拍下這塊地皮,早先他們將收購化整為零,一是不想引人注意,二是拿下大片主體以後,等運營拿下土地權,根據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拆遷起來也會更經濟方便,可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南七家那一大片面積嚇人的爛尾樓,竟然早就被人下了手。
而且他一查接手的人是邵博聞,就必須、只能、沒有第二選項地認定透露風聲的人非陶師賢莫屬,除了這個閒逼,其他市長沒人會搭理邵博聞了。
陶副市長根本就不怕他興師問罪,接了電話老神在在:“你們這些老前輩,給年青人留點機會嘛,你們年輕的時候,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嘛。”
許崇禮直接被氣笑了,儒雅都不扮了,直接就撕:“滾犢子吧你!你的年青人量可不小,抓住的機會不是一點,那是一把!”
4萬平,按平均價都他媽要收不起了,要是邵博聞漫天要個價,那就讓人頭疼了。
陶師賢跟他半輩子朋友了,被罵了不疼不癢,還有心思琢磨邵博聞,後續陶師賢沒打聽,不知道年青人這麼捨得孩子,他笑了笑,只想夸一句後生可畏。
許崇禮往往氣不過三秒,說完自己又好了,跟陶師賢好商好量,問他為什麼會幫邵博聞,陶師賢說:“辦事還行,作風也不討人嫌,隨手拉一把唄。”
其實他沒說實話,今年5月L市地震,陶師賢給募捐平台捐錢的時候,在一堆捐款人里看到了邵博聞的名字。陶師賢是L市人,十一年前從那邊降職調過來的。
心好,命就好吧。
第128章
新聞媒體極盡煽風點火之能,各路消息真假難辨、層出不窮,讓南七家在人們的視野里一次又一次的曝光,那些破爛的房子也不負有心人的厚望,每天都在漲。
文件下來的頭幾天,凌雲的眾人都無心工作,亢奮、自豪、浮躁、竊喜等情緒在辦公室蔓延,一個個有事沒事就刷房屋交易APP,看他們今天離世界500強又近了一步沒有。
人生真是跌宕起伏,謝承感覺過得跟做夢似的,他現在有點能理解常遠說的“明天、後天,都和今天不是一個樣”了,等公司做大了,他就會比現在有錢,逢年過節可以請人24小時照看林帆。
錢不是萬能,但它可以讓人有更多的選擇和自由。
邵博聞也是真高興,辦公室里怠工怠得飛起他也不批評,有人吹牛皮他就跟著笑,開心的時候不要當頭潑冷水,可他見過大世面,心裡也知道南七家的一筆橫財只是給了他一個新的起點,而不是什麼人生巔峰。
他從辦公室出來接開水,聽見謝承眉飛色舞地說:“漲漲漲,不要停!再這麼漲個小半年,哈哈哈哈,我們就可以上市了。”
邵博聞啼笑皆非地想道:還上市?我先送你們去上學。
他以前在榮京的時候,榮京就有為人才提供學歷深造的福利,MBA、MEM、GCT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