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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停下來想了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又重複了一遍:“就是沒想到。”

    是真沒想到。

    沒想到粉絲百萬的“天行道”撥開迷霧之後,會是那麼平凡的一個農民工,沒想到靠苦力吃飯的中年人,竟然玩得一手好電腦,沒想到傳奇和平凡的距離,竟然只有一線wifi之隔,沒想到……感觸太多,有些無從說起了。

    邵博聞什麼信息都聽到也照樣點頭,這是談話的技巧,表示洗耳恭聽。

    林帆嘆了口長氣,沉默地醞釀了半天才開口。

    “劉富這個人我認識,我原來在華源的時候,他是孫經理手底下的一個掛石材工人,上十來個的一撥人里我對他印象最深,話很少的一個老大哥,幹活利索,很拼也很節儉,平時作業現場廢棄的小鐵片、落在地上的下腳料,甚至……甚至空礦泉水瓶都會撿起來賣掉,這一點跟我父母一個樣。”

    “我是農村出身,小時候家裡姊妹多,每一個書都讀的不錯,父母希望誰都不要走他們的老路回家種地,學費里的邊邊角角也是這麼攢起來的,所以我對劉富比較關照,他跟我關係不錯,這也導致我縱容了他的一些不得當的行為。”  

    說到這裡林帆忽然站起來,鄭重其事地說:“邵總,有件事我放在心裡挺長時間了,一直沒好意思開口,今天既然說到這份上,我向你和謝承道個歉吧。”

    邵博聞被他唬得一愣,無奈地笑道:“沒頭沒尾的道歉我們不收,你先說是怎麼回事吧。”

    林帆吸了吸鼻子,眼底有點愧疚:“去年5月份,你們剛到現場那會兒,不是有人偷掛件,害謝承被砸破了頭麼。”

    他頓在這裡,不過邵博聞已經意會了,他說:“你的意思是,那天偷掛件的小偷就是劉富?”

    林發點了下頭,目光躲閃了一下,又直視了過來,他遲疑地說:“我知道他偶爾會偷一些零件去賣,但是出於個人原因,我沒有舉報他。在我看來他很勤懇,偷東西肯定是逼不得已了,那天他在地下室消失,是……是……是我指的路,我當時就是想幫幫他,沒想到會鬧起來,真的很對不起。”

    因為這件事,林帆私下裡一直無法控制地對凌雲十分關注,看多了他就有些羨慕謝承等人,所以離開華源之後,他就來了這個小公司。  

    林帆不提這茬,邵博聞都想不起來發生過這件事,他跟謝承都不太會記仇,而且林帆也不是誠心的,邵博聞覺得沒什麼,就不介意地擺了擺手,他一邊說“沒事”,一邊卻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就是那次他跟常遠去劉歡請託的售樓處看房那天,謝承最後說送錢來的人跟那小偷的背影一模一樣,邵博聞仔細想了想,不太能記起那大哥長什麼樣了,但根據他的理解能力來看,那個人應該就是劉富。

    不過雖然忘了長相,留在邵博聞印象里的劉富平平無奇,就是這麼個人將何義城逼得亂了馬腳,要不是凌雲被攪進了渾水裡,邵博聞說不定還會誇他有本事。

    但是此時邵博聞暫時沒心思感慨民間自有高手在,有一點讓他想不通,他說:“林哥,我這個問題可能有點懷疑人的意思,你別多想,我就是想弄明白,ok?”

    林帆說“好”,邵博聞又道:“劉富是‘天行道’,他的帖子ip怎麼會出現你的電腦上,微博後台用為什麼又用的是你證件?”

    林帆瞬間沉默下來,他的神色里沒有冤屈,倒像是有種沉重的悲憫,他又頓了好一會兒,才掏出手機解了鎖,點了兩下翻開一個界面遞給了邵博聞。  

    那是一條簡訊,號碼顯示沒存,尾號是8424,邵博聞看到起頭的“對不起”,就猜到了未知的來信人是誰。

    劉富的措辭簡潔而有條理,不像是個民工的筆觸,他在簡訊里向林帆道了許多次歉,並且解釋了利用他的理由。

    他說他是2006年全國轟動的小溪堤村強拆事件的受害人之一,曾任村主任,協助村支部彭書記全力為不法強拆東奔西走,結果書記突發心梗在路上去世,而他落了個妻亡女瘋。

    多年維權之路打水漂,他因為無心註冊了“天行道”而獲得關注,之後對何義城窮追猛打,在以為會得到相關重視的時候,微博第一次被盜了號。

    劉富說他又慌又氣,出於下意識地想保護自己的目的,拿了林帆的身份證做掩護,來提升帳戶的安全等級,當時林帆在華源雖然只是個技術人員,有時卻要摻和財務的事,身份證複印件就在臨時辦公室的資料堆里,很容易獲得。

    而何義城和凌雲三言兩語的兒戲就讓華源沒了二期,他因此也丟了飯碗,他痛恨這些拉幫結夥的人渣,在得知凌雲的老闆和何義城結怨已久,而何義城正好也在懷疑對方的時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木馬插進了進入凌雲工作的林帆的私人電腦。他並沒有想很多,只覺得誰都可恨。  

    在簡訊的最後,他說謝謝林帆。

    邵博聞看完之後也只有沉默,他有理由責怪劉富,卻意外地沒有心情。

    而頭一天上班的常遠也被包圍在了“天行道”相關的口水話題裡面,張立偉以一種活久見的興奮,將他從榮京總部聽來的信息無私地分享了,內容里多了些添油加醋的唏噓,可中心思想跟邵博聞看見的也差不多。

    榮京將以誹謗罪起訴“天行道”,而聽張立偉說,如果官司打贏了,劉富會被判幾年,常遠當時就在想:那三院裡那個小姑娘要怎麼辦呢?

    可當天下班後他去看池枚,卻在那小姑娘的身邊看見了另一個人。

    還是那個地漏旁邊,劉小舟正在給劉富的女兒扣胸前的扣子,邊扣邊哭,情緒有點失控。

    第117章

    “年輕人,我注意你已經很久了。”

    許惠來的聲音憑空冒出來,將站在樓梯口的常遠嚇了一跳,他迅速回過神,給了基友一句“滾”。

    然後他發現許惠來也是個神人,別人春節貼鏢長肉,他卻是肉眼可見地瘦,常遠皺了皺眉,決定晚上不由分說要拉他回家入伙,如果許惠來不值班的話。  

    許惠來偏不滾,他將下巴戳在常遠肩膀上,從他腦袋旁邊看世界地問道:“看什麼呢,如此入迷?”

    常遠看著劉小舟的方向,平靜地說:“看見同事了。”

    可他心裡卻遠比面上波濤洶湧,記憶中相關的絲繭在腦海中剝離出來,在會上總是咄咄逼人的劉秘書、高檔公寓的認購書、以及此刻面前這個哭到形象盡失的女性,常遠心中充斥著一股不對勁的感覺,前科累累,他那顆想像力匱乏的腦子裡忽然就蹦出了一個念頭,覺得這是何義城耍的另一個陰謀。

    可隨即他又猛然意識到劉富和劉小舟都姓劉,那……

    一種讓人發慌的感覺忽然襲來,常遠心跳漏了一拍,他眨了眨眼,強迫自己中斷了疑神疑鬼。

    許惠來住了嘴,他有著比普通人更敏銳的心理,知道什麼時候該停止追究和比較,他繼續用尖下巴戳著常遠的肩膀,換了個輕鬆的話題說:“過年跟你家老闆上哪兒浪去了,容光煥發啊?”

    常遠天天挨夸,在發光的問題上已經麻木了,他好笑道:“去C市他兄弟老袁的餐廳里洗了一星期的盤子,這也能煥發啊?”  

    許惠來腦中有個小人瞬間撅倒。

    他不認識老袁,也不知道這位開的是什麼餐廳,只是隱隱覺得這老袁應該牛逼壞了,不僅好意思指使他兄弟的媳婦兒洗盤子,洗完還能跟二傻子似的一樣樂呵,有機會一定得去久仰一下。

    他呵呵了兩聲,不怎麼真誠地說:“你倆度蜜月的方式有點厲害。”

    常遠抖著肩膀讓他起開:“厲害嗎?那下次帶上你,一起煥發。”

    “謝了您,不用了,我顏值很高,再發要上天了,”許惠來自個撐起下巴,一臉不忍,“還有你這是要逼老邵跟我友盡,他已經夠沒有兩人世界的了。”

    “不會,”常遠笑得不行,並且語出驚人,“你去了正好帶孩子。”

    許惠來像是被他的笑容閃花了眼似的呆了一瞬,無論是從朋友還是專業的角度來看,他隱約嗅到了一種向上的改變,其實無論去哪裡浪,只要陪伴的人是那一個,去哪裡都能收穫快樂。

    許惠來其實很欣慰,可耐不住愛占口頭便宜,他表里不一地大發雷霆,掐著常遠的脖子裝模作樣地晃道:“老子一個土豪被你當老媽子用,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痛,”常遠演技上線地跟著喊,“所以為了彌補你,今晚沒事請你去家裡吃飯。”

    許惠來想了想排班,於是兩分鐘後,邵博聞收到了一串菜單,名字可以叫做不是廚師別裝逼系列,邵老闆看了看冰箱又審判了一下自己的手藝,毅然決定堅持原則,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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