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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上誰都知道必然是從主體結構上支點固定,但接觸鋼混首先得穿透外牆,被破壞的外牆該由誰來出錢出力修復,才是他們在這裡推三阻四的原因。
可是總包確實不會做外牆施工,王岳沒法張口拒絕,這也說明孫胖子作為他的關係戶,也跑不了。
常遠不是施工單位,在這個會議上備受冷落,因此有閒心在備忘錄上吐槽。
邵樂成因為無聊,一直在四處張望,他眼神兒該好的時候不上線,該瞎的時候又亂給力,中間隔著王岳和張立偉,愣是被他給瞄到了。
他看見常遠十指如飛地打出了一行字:自己挖坑給自己跳。
常遠怎麼變得這麼、這麼表里不一了……邵樂成卡殼地想到。
接下來就是王岳、孫胖子和GIVA的事了,王岳這會兒想起有常遠這號人了,拉著他強行旁聽,其他人有事先散。邵博聞走出會議室,才下台階就被他弟叫住了,說何總找他聊幾句。
何義城翹著腿坐在張立偉的辦公室里,秘書在給他泡茶,他看見邵博聞,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有件事情,最近我挺感興趣的。”
邵博聞接過一次性紙杯:“請說。”
“有一個叫‘天行道’的自媒體帳號,你有印象嗎?”
邵博聞想了想,“有一點。”
前陣子他在網上被罵得狗血淋頭,貌似就是拜這id所賜。
“這個帳號一直鎖定二期拆遷的黑料,煽動輿論風向,說拆遷隊暴力拆遷、榮京建設糙菅人命、甚至是榮京集團無法無天,這些都說得過去,他們直接相關,而且目標也大,可是為什麼我近來越來越覺得……”
何義城意味深長地說:“背後的推動者,是在針對我。”
邵博聞整天忙得焦頭爛額,對這些事了解得不深,不過何義城這麼一提他也覺出怪異來了,似乎每件事無論起因,到最後都會歸到何義城身上,哪怕他曾經做拆遷起家,如今歸位集團總部CEO,權貴都結交不來,哪來的美國時間跟拆遷隊覬覦巴掌地大的民宅?
這個“天行道”顯然是跟何義城有仇,但是何義城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邵博聞光棍地被他看了許久,目光一秒也沒錯開過:“何總有話直說吧。”
何義城低頭去喝茶,表情和眼神便被遮住了,他說:“人微言輕。”
所以無權無勢的普通人,就沒有說話的權利是嗎?
第40章
何義城放在古代就是個曹操,不過平白無故來嘲諷他人窮志短也很反常,邵博聞覺得他應該是受了什麼刺激,結果還沒問那邊就接起不知道哪個總的電話,把他給無視了。
他是故意的,因此這種氛圍會讓人覺得更憋屈,邵博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著何義城既然來者不善,應該也不會很介意他不告而辭。
邵樂成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等待,此刻正閒得蛋疼,見他出來了就往這邊湊,察言觀色後見他一派平靜,自動腦補成了暴風雨的前奏,便關懷道:“咋滴啦?”
“沒咋,”邵博聞以為邵樂成多少知道點蛛絲馬跡,便掐掉不友善的片段把這事跟他說了。
邵樂成完全不知道這事,聞言震驚地說:“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在網上攪弄風雲啊,那粉絲一摞一摞的,聞、聞、聞大神?”
邵博聞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做了一個向下壓的手勢,神神秘秘地說:“低調。”
“你臉呢!”邵樂成嗤之以鼻:“‘天行道’這個帳號我關注過,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威武不能屈、富國不能yín’的氣質,不是自己人要說大實話,這個您老真沒有。”
邵博聞沒太關注,不過從何義城的陰謀論里感受到了這個人的某種偏執,他摸著下巴做憂傷狀:“問題是你老闆覺得我渾身都是那種氣質。”
邵樂成為了擠兌他也是夠拼,連老闆都敢詆毀,他窒息地說:“他眼神兒不好,你不要當真。”
邵博聞很有自知之明:“不會,我腦子沒問題。”
這時會議室的門口走出來一個人,邵樂成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後,就完全不想誇他機智了,他眯著眼睛看門口,心裡覺得常遠真是個小白臉,嘴上卻攻擊道:“不,我覺得你的腦子和眼神都很有問題。”
邵博聞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好撞見常遠立在陽光和陰影的交界線上,漫反she隱約有些柔膚的效果,使得他看起來非常清雋,工地上這麼白的人可不多見。
邵博聞有些移不開眼,一擊必殺地說:“其實我覺得你長大之後比小時候好看多了,不過照你這麼說……”
邵樂成向來自戀,對於顏值類的攻擊簡直孰不可忍,他從牙fèng里飛快地往外擠字:“邵博聞我操你大爺!”
邵博聞爬了一級台階向常遠靠近,言簡意賅地劃重點:“我大爺是男的,快六十了。”
邵樂成一口老血梗在心頭:“我……”
他還想比個中指,結果邵博聞已經拿後腦勺對著他了,重色輕弟不要緊,要命的是這個“色”他媽是男色,邵樂成有點著急,準備去打岔,結果還沒動腿先被點名了。
甲方辦公室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何義城就冷酷地站在那樘半開的門中間,臉色陰晴不定。他不喜歡他的下屬們,助理也好、分公司總經理也罷,都跟邵博聞這個人不清不楚。
聽說邵博聞空降P19是托劉歡開了方便之門,這個人口口聲聲聲瞧不起榮京、瞧不起他,背地裡又偷雞摸狗、拾人牙慧,他明明是一個兩面三刀的人,可是集團那些老不死的卻總是拿他來當標杆,這不是很可笑嗎?
邵樂成被嚇一跳,說過壞話有點心虛,便殷勤地往門口走去:“何總,您的事情處理完了嗎?”
何義城沒答,只是面無表情地吩咐道:“你去看看艾瑪那邊還要多久?”
邵樂成應下後從常遠身邊擦過,見他倆站這麼近就慌得很,於是非常刻意地刷了一把存在感:“我說你們,別擋著門。”
邵博聞眉毛一抬,看樣子胳膊肘早就拐了家門,常遠卻配合地讓開了,他雖然察覺到了挑釁,但首先意識到的還是自己站得位置不對。
很多時候施工隊圖方便,建材到處亂堆,小到影響通行,大到出安全事故,常遠為此為此開出的罰單都有上百張了,他比一般人的覺悟要深刻一些,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不該遮擋通道,這是尊重,也是另一種安全。
邵樂成卻沒料到他這麼順從,怔了一瞬忽然覺得無聊,生平第一次他對上常遠,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別人好好的,針對他幹什麼呢,但是他跟邵博聞啊……
很多時候,如果是小事的話,認個慫的效果似乎往往比針尖對麥芒要好。
邵樂成糾結地進去了,常遠心裡僅有的一點不悅因為失去了操作對象,也只能隨它去了。
邵博聞馬後炮地批評道:“他中二期,你別理他。”
常遠:“……”
其實可以選的話,他寧願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是中二青年,邵博聞讓他有壓力。
邵博聞其實找他沒什麼事,就是看見他了就想說兩句,哪怕是廢話也行。
然後他就真的扯了一堆廢話,問常遠晚上跟虎子準備怎麼吃、吃完都幹什麼,常遠覺得他實在有點囉嗦,就把他給趕走了。
這麼忙,扯什麼淡!
午飯之前何義城帶著他的大部隊撤退了,去見朋友的劉歡卻一直沒出現,走了之後邵樂成才想起來,在會所停好車,給他哥發了條消息,說“天行道”的事他會回去打聽一下。
常遠想起自己的安全帽,去了趟門房,大爺說沒見著有人還白帽子,回到辦公室卻發現帽子已經在桌上了。
他腦子裡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一個細節,那個劉秘書跟他一起回來的時候,手裡只拎著她的包來著。
中午常遠去食堂用餐,果然沒看見邵博聞眾人,不過想想也是,這種勞度下自然該大魚大肉地把工人供好,才有力氣堅持幹活。
項目即將投產,監理單位必須整理好從合同到日記的所有文件報質監站,郭子君有著年輕人特有的毛躁,丟三落四的,檔案櫃裡也完全無章可循。
常遠翻翻理理半個下午,對著筆記本上的日期才差不多找齊了,不過缺了一張通知單,就是剛開始回填那會兒,張立偉的舅舅拿壓路機恐嚇他那次。
檢測報告後來他們補了,這則通知單也就變成了一次監理記錄,換個人可能根本想不起來這件小事,可是常遠有記東西的習慣,而且一翻記錄他的印象還比較深刻,時過境遷之後他再次想起邵博聞當時的憤怒,便咂摸出了一點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