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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小舟說話比動作快,圖還沒打開,可邵博聞腦中靈光一閃,忽然產生了一個險惡的猜測,他驚疑地看向何義城,卻發現對方正在看他,表情似笑非笑,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桀驁在裡面。

    鑑於“天行道”以往的每一次揭發和報導,都是基於客觀事實,已然代表榮京的何義城就是想查這個帳號,他也沒有正當理由報警,所以上一次他在工地上虛張聲勢,被自己針對了一頓也沒證據計較,可這次的性質變了。

    前天夜裡,P19二期的西門那邊確實沒有傷人事故,事後常遠問了藍景那胖哥,證明的確只是碾死了自家工地養的看門狗,所以不管“天行道”的消息從何而來,他就是發布了不實的動態,並且因為其龐大的粉絲量造成了具有攻擊性的影響,達到了民事糾紛起訴的標準。

    簡單來說,就是這一條微博過後,“天行道”從一個為弱勢群體鳴不平的正直博主變成了誹謗者,而何義城得到了合法調查“天行道”個人隱私的權利。

    邵博聞就是覺得,事情的發展未免對何義城太過於有利了,而通常天平無條件地偏向某一方,一定是因為那邊下的砝碼更重。

    這些瞎猜亂測暫時無憑無據,形成的原因純粹是邵博聞主觀上對何義城的不待見,可是不管這次微博後面的水是渾濁還是澄澈,邵博聞都覺得,何義城這個人,以後一定會有報應。  

    念頭剛在腦海成型,幕布上的圖片猛地打開了。

    林帆的雙眼驟然瞪大,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屏幕上那張[帳號與安全]的截圖上面,微博暱稱為“天行道”下方的證件信息欄目對應的名字竟然是“*帆”。

    怎麼會這樣——

    邵博聞顯然也沒想到“天行道”的實名人信息會是林帆,被衝擊地愣住了,常遠也是一副夫唱夫隨臉。

    劉小舟趁熱打鐵,又往後翻了兩張截圖,一張是綁定的手機號為xxx******424,還有一張是證件信息的展開欄目,寫著*帆,身份證,x****************x。

    等大家都看清以後,她看向林帆和藹地笑道:“所以林先生,能麻煩你出示下身份證嗎?”

    榮京的辦公室人員大都不認識他,這會兒劉小舟的視線將大家的目光都引了過來,林帆看著直she過來的道道目光,他平生沒被這麼多懷疑的眼神看過,一時難堪又憤怒,桌子底下的手都有些發抖,他還沒開始說,可是感覺自己好像就說不清了。可是儘管如此,林帆還是竭盡全力穩住了自己的尊嚴,他配合地掏出錢夾里的證件,讓人傳遞給了劉小舟。  

    其他人光是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截圖上正是他的證件了。

    劉小舟看了看正面,點著頭遞給了何義城,何義城的目光從林帆掃到邵博聞,然後又折了回去,他捏著那張小卡片,用一種審判的口吻說:“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林帆去看邵博聞,後者對他輕微地點了點頭,臉上沒有惱怒,還是尋常那副讓人安心的冷靜模樣,林帆強迫自己也冷靜下來,他站起來說:“有,我……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那證件信息是我的,可‘天行道’不是我,那手機號也不是我的。”

    “我們的證據直指是你,”何義城冷笑道,“可你的回答很沒說服力。”

    劉小舟義正言辭地附和道:“那不一定是你的手機號,也可能是你填的別人的號碼。”

    常遠有點聽不下去,他在“天行道”和榮京的瓜葛中間是個路人,而且最近也有點跟全工地的領導階級為敵的意思,所以有話他就說了,他笑著摻和進來:“劉秘書真是聰明,提供了另一種可能性,說不定是別人盜用了林工的身份證信息呢?畢竟現在隱私泄露一大把。”  

    劉小舟也不生氣,反問道:“那像你這樣猜測,我們獲得的證據不是什麼用處都沒有了?”

    常遠:“怎麼會呢?你們的證據結合林工的實際情況,至少可以排除他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動機針對你們。”

    何義城饒有趣味地看著常遠,意有所指地說:“他是沒有,可不保證其他人沒有,說不定他是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

    邵博聞陡然插了進來,他溫和地說:“‘其他人’是在特指我麼?”

    何義城的攤了攤手,一臉無辜地說:“沒這麼說過。”

    邵博聞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說:“那就好,我感覺就貴方拿到的截圖,還不足以揪出‘天行道’究竟是誰。相反,我們因為看見了你們的截圖,倒是更覺得我們公司員工的隱私遭到了泄露甚至利用,跟你們追究‘天行道’一樣,這件事我們也會追究到底。”

    “順便說句題外話,我個人對‘天行道’3天前微博信息的來源很感興趣,想知道是他親自拍攝的,還是熱心的網友發給他的,像他這麼謹慎的人,上千條微博都能基本保證實事求是,唯一出錯的一條,卻錯到了顛倒是非的地步,如果貴方能找到‘天行道’,希望能幫我問一問這個問題。”  

    何義城的眼神陡然一沉,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好啊,那就一起追究吧。”

    第112章

    何義城的追究異常高效,快到邵博聞懷疑他早有預謀,林帆在榮京的門禁系統前被警方帶走了。

    眾目睽睽之下,林帆的黑黃的臉皮上多了兩團違和的銅紅,仿佛是一種怒急攻心的屈辱,他徒勞地向警方解釋不關他的事,可對方的態度也和藹,讓他放鬆,說他們就是例行詢問,然後林帆就沒再努力了。

    他只是握緊了電腦包的提帶,勉強地笑著對邵博聞說:“那邵總,我……我今天上午先請個假。”

    邵博聞面沉如水地說:“好,下午記得準時回公司。”

    林帆忙不迭地點了好幾下頭,好像上班是多幸福的事一樣。

    邵博聞對他笑了笑,然後轉過身,朝跟下來卻落在後面十幾米的何義城走去。

    他臉上沒有怒容,可常遠知道他生氣了,邵博聞生氣或發愁的時候會用右手的大拇指磨他那根外翻的中指,好像他的傷處還在疼一樣,這是一個很細微的小動作,可如果你決定與一個人共度一生,那就必須發現這些信號。常遠連忙拍著林帆的肩膀說了句“林哥下午見”,抬腳跟上了自己對象。  

    鑑於邵博聞走得很快,心理作用讓常遠錯覺他的背影有些殺氣騰騰,他想也沒想就伸手去撈,準備勸他冷靜一點,可惜沒估准距離,右手探出去沒抓住手腕,倒是直接抓住了對方的手掌。

    誰知道邵博聞手指忽然一攏,直接拖著他往前走了好幾米,腳步這才逐漸慢下來,從牽改為放開。

    雙方在大廳中間狹路相逢,各自的表情都很冷靜,沒有電影場景中宿怨已久的大佬碰頭的劍拔弩張。

    何義城要趕飛機出差,他目光里沒有小人得志,從遠些的林帆的背影上收回來的瞬間還像是有些恍惚,等回到邵博聞身上的時候就恢復了冷漠,他問道:“你還有事嗎?”

    邵博聞直截了當地說:“有點事想請教,想問何總這麼忙,為什麼揪著‘天行道’不放?”

    何義城很輕地哂笑了一聲,恨意莫名瞬間爆發,他在心裡輕蔑地說:邵博聞,像你這種自詡正直、不屑於跟我同流合污的兩面派,當然不明白!

    過去永遠如影隨形,到了特定的時刻,人會想起曾經的所作所為。

    “因為他損害了我們公司的名譽,”可何義城冠冕堂皇地這麼說完,準備越過邵博聞出門。  

    邵博聞跟著朝左邊攔,情緒外露地冷笑了一聲:“損害貴公司名譽的人還少嗎?在信訪局告到連鴻安這個公司都找不到了的小溪堤原住戶、在柏瑞山地皮上搭窩棚住的老人、在水榭南里醉酒知足的路昭的妻子等等,這些人給榮京帶來的麻煩比網上掛一掛嚴重得多,當時也沒見你何總這麼上心,為什麼?”

    何義城心裡接連咯噔了兩下,一次為“小溪堤”,一次為“老人”,這讓他壓制不住地煩躁起來。

    這就是他最厭惡邵博聞的地方,他何義城也不過是利益鏈條上的一顆小齒輪,他是碾碎了卡在他這一節上的障礙,別的齒輪必然也做著同樣的事,否則鏈條無以為繼,只要它持續轉動,這種壓迫就不可避免,他是有錯,可整個根鏈條都是幫凶,壞人從來不是單獨一個。可惜邵博聞老大不小了,還只會張口閉口譴責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呵,為什麼?

    有能力的人太多太多了,他想飛黃騰達,只有這條路可走,機會,說不定此生老死都遇不到一次,而理解根本也不可能,這世間資源有限,能和解平分的東西,必定無足輕重。

    這就是現實和平衡,對一些人有利,對另一些人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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