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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是種無跡可尋的東西,對誰動心、為何堅持、又因何放棄,很難用三言兩語和別人的經驗來說清。不過想不通也不要緊,世上有英雄、有惡徒、有普通人,每個人都不一樣,那麼有個莫名其妙迷戀小鄰居的邵博聞,又有什麼不可以?
用最簡單粗暴的邏輯來解答,他能一直喜歡常遠,就是這個人做的事,他都不討厭,僅此而已。
面對母親的反對和刁難常遠選擇一肩扛起,對於他託付的兒子也二話不說地教養,異地從不抱怨家裡長短,說想他風風雨雨地就來了……這些付出看起來像是在一起本來就應該做的,但是誰這麼說邵博聞就要說他是傻逼,他不覺得有任何應該,只有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
邵博聞在雪夜的馬路上感恩有你,他對象卻沒良心地在酒店裡睡得昏天暗地。
常鐘山話里的信息太多,常遠昨晚反覆在心裡揣摩,凌晨兩點忽然想起怕忘記,又爬起來開燈記進了本子,折騰回去又開始想邵博聞,在心裡比對自己替這人做過什麼,完了發現啥也沒有,慌了很久才睡著。他在高鐵上就犯困,結果邵博聞一會兒一條信息,給他鬧得沒法打瞌睡。
醒來時手機嗡嗡地在震,翻開一看果然是邵博聞,最早的一通是一刻鐘之前,常遠感覺自己大概是睡成了豬,連忙跳起來裹上了羽絨服。
下樓的時候他都沒覺得有什麼,然而等到電梯門在一層打開的瞬間,心裡不知為何充斥起一股迫不及待,一路小跑著從走道溜進了大堂。
大堂空曠而視野通透,足夠他幾眼就能找到邵博聞,此人捂著軍大衣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在低頭翻免費提供的報紙。
常遠心口“突”了一下,像是心花怒放,又像是腳踏到了實地,只顧盯著邵博聞的側面猛看,他放輕腳步走過去,準備將人的頭往下按,給他一個帶著驚嚇的驚喜,誰知道剛觸到髮絲就被人截了胡。
邵博聞逮住一隻冷成冰塊還想蠢蠢欲動的手,用手指摩尼著從頭頂拉下來,皺著眉毛揣進了腋窩,抬頭笑了起來,說:“幹什麼,想搞事啊?”
常遠月余沒摸到熱乎的對象,心裡有種滿溢的幸福感,他跟邵博聞對視著傻笑,一邊將人往起拉,一邊斯文地否認道:“不想不想,我是老實人。”
邵博聞本來想反駁,但他是外貌看著的確老實,就沒說話,順從地站起來去前台登記了證件,兩人大步流星地回了房間,在走道里壓制著洪荒之力假裝清白。
常遠走路不看前面,去看邵博聞的臉,吸了吸鼻子囉嗦道:“你早說這邊冷成這樣,我就順道給小謝他們也把冬衣帶過來了。”
“寄來就完了,還要你大包小包地扛來?”邵博聞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老氣橫秋地道,“讓你送羽絨服就是個見你的藉口,年輕人,不要懂裝不懂。”
年輕人笑著罵他:“毛病!反正也是順便,還可以讓他們少凍兩天。”
“習慣了就不冷了,”邵博聞確實是凍皮實了,惡人先告狀地說,“你先把你自己操心好,看你那爪子,一會兒先別摸我。”
常遠老臉一紅,連忙將手抄進了褲兜,他體質虛手便尤其涼,秋褲都擋不住上面的寒氣,他無語地說:“一會兒還輪不到你,我要先摸碗。”
他中午在車上沒吃飯,晚飯又想等這位爺一起,現在飢腸轆轆,計劃是邵博聞換完衣服就直奔飯館。然而邵老司機心裡全是污穢,心說先摸個蛋。
計劃趕不上變化實在太正常,等到房門一關,常遠猛不丁地被邵博聞往門板上一按,假飢餓登時搖身一變,竟然質變成了黃色思想。
房卡還在常遠手裡,屋裡黑燈瞎火的,房門“咔噠”完兩人就摟在了一起,因為都穿得像熊,胳膊憑空短了一截、人一下胖了兩圈,連人都摟不全乎,然而興奮和愉悅卻好像不受環境不適影響似的在心裡沸騰起來。
常遠一路都在心裡磨著邵博聞背著他向常鐘山告狀的用心良苦,思念和感激變為主動,難得先下嘴為強,毫無章法地摸黑啃了兩口,因為瞎激動,一次親到了鼻尖,一次吻到了嘴角,就是不肯正中紅心。
他帶著鄭重其事的道謝而來,這一刻“病”入膏肓,忘了個一乾二淨。
邵博聞上來就被他糊了半臉口水,心率不受控制地躁動,呼吸慢慢加急,感覺冬天真他媽太費事了。
常遠磨磨蹭蹭地在嘴角廝磨,舌頭軟暖彈滑,觸感像是他撿來的那條連飯碗都找不到的小奶狗,不同之處在於愛人的親近帶著一種妙不可言的奇妙電流。
許久不見,邵博聞忍不了這麼溫情的慢節奏,還沒親就有被他撩起反應的趨勢,連忙扣住了常遠的腮骨和下巴將臉對正,湊過去在他唇上碾了幾下後含住下唇,正好常遠張了嘴,他就趁機將舌頭見fèng插針地塞了進去。
常遠略微仰著頭,任他在口腔里掃蕩,唾液急劇分泌,舌苔自舌苔上摩擦而過帶來的觸電感潛入四肢百骸,他的腰腿開始發軟,分不清是缺氧還是亢奮,心跳變成了脫韁的野馬,氣息跟著紊亂起來。
邵博聞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忙裡偷閒地騰出雙手取過了門卡,先摸索著將帶著螢光線條的開關全摁了個遍,保證插上門卡後不會驟然亮起燈光來打破氣氛,然後投入門卡,撤開相貼的身體三下五除二地脫掉大衣反手塞進了左手邊的行李架中,攬著常遠往內部退去。
常遠歪七扭八被他帶著走,腦子缺氧已經熱得有點暈乎了,五臟廟發出了虛弱地抗議,被情慾強勢壓制,他恍惚間察覺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麼計劃,但下一刻就被人壓在了床榻上,喉結驟然被溫暖包裹,他生理性地抖了一下,無法抑制地喘了起來,腦漿就這麼熬成了漿糊。
算了,正事要緊。
第79章
事後一支煙的傳統,在他們家因為兒童早已被扼殺。
酒店窗簾有著混淆晝夜的遮光性,手機塞在褲兜里被一起扔在床尾,屋裡昏暗得如同凌晨兩點,只有門口牆角貼的夜光指示標漫反著一點綠色的光線,思完yín欲的兩人也不知道幾點幾分,只是靜靜地貼躺在一起,不撩也不作。
一生中真正屬於戀人自己的時光少之又少,成年之前為成長活著,成家之後為老幼奔波,能全心全意留給愛人的時間,其實只有對上眼到組成家庭那幾年。
他們家情況稍微特殊一點,連這麼幾年都沒有,孩子不同於貓貓狗狗,要教育、要陪伴、好玩兒還總生病,是消耗時間的集大成品。
事前常遠就餓了,事後消耗過大,肚子裡“咕嚕”得厚重的被子都捂不住。
邵博聞聽了兩聲,見那動靜抑揚頓挫的,總算是良心發現地想起他之前要“先摸碗”,便準備起來去給他弄吃的,然而他腰腹剛才蓄上力,就被常遠用胳膊和腿分別壓住了上下盤。
“幹嘛去?”明明體溫相差只有零點幾度,常遠卻總覺得像是摟著人形暖寶,冬天抱著不願意撒手。
被單下面是光杆兩條,邵博聞伸手從他肋條分明的腹腔往下摸,此刻立意一本正經,便也不蘇麻也不帶起電流,只將手最後停在柔軟的肚皮上按了按,笑得沒個正形著表揚道:“你這個腹語練得不錯。”
常遠覺得他真幽默,在昏暗裡翻了個白的,“你趕緊閉嘴吧!要不是你色誘我,這會兒我已經吃出了一塊腹肌你信不信?”
邵博聞像是第一次發現他肚皮軟得不像話,在被子底下揉來捏去,笑呵呵地嫌棄道:“就一塊啊,哈哈哈也行!那大爺想吃什麼?我去給你端回來練腹肌。”
常遠不受鄙視地說:“餓過了,先不吃,說會兒話。”
邵博聞慡快地躺回去,看不清鼻子眼睛地跟他對視道:“行,說什麼?”
黑暗能掩蓋人的視野,卻能讓其他的東西凸顯出來,比如壓抑的情感,或者聚眾時無法靜下心來的思考。
常遠感覺到邵博聞的呼吸清淺地撲在自己臉上,他看不清對象的五官,可是腦子裡有他清晰的輪廓,這個男人別人怎麼評論他管不著,但對他來說帥到飛起,每次想起這人被他自己給撿著了,他就會有種自己應該也不至於太差的錯覺,不然不就顯得邵博聞瞎嗎。
只是這種自信或者說膨脹感無法長久,池枚出現一次,它就萎縮一點,最後零星不剩,開始懷疑自己。
常遠心想,要是我也能有一顆不那麼受人事物影響的心就好了。
可惜性格由前半生點滴鑄就,一年半載難以顛覆,不過有邵博聞也很好。沒希望了這人就給一點,便又能滿血復活,只是常遠不知道,這樣邵博聞累不累?
常遠用橫搭的胳膊將邵博聞摟緊,掛在別人身上說:“我媽前天夜裡進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