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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繹第一次覺得謝承這麼傻的人,自己竟然都有點辯不過他了,這讓他十分堵心。
項目經理這次是神助攻,邵博聞讚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環顧著道:“我就是謝承這個意思,就網上的表現來看,‘天行道’是個可敬的人,如果他在咱們公司,我會以保護員工的守則保護他的權益,但前提是我們相互了解和信任,可我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我並不在乎‘天行道’是誰,也不是很在乎有誰在針對他,甚至說他想隱瞞在網上的身份,當一個低調的普通人,暢所欲言地發聲,這都可以,但是周繹,他不該把無關的人牽扯進來。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你們和我共同組成的凌雲,被‘天行道’不管是有意還是誤傷,拖到榮京的槍口上了,我們因此損失了一個合同,我追究一下也有錯嗎?”
周繹可以接受他的說法,可這種調查就是充斥著一股不信任的味道,他低落地說:“可你明知道我們都不是。”
“我知道,”邵博聞安撫地說,“可榮京的人不知道,周繹,這件事情並沒有結束,我必須在他們下次來找的時候,知道怎麼證明我們不是。”
周繹氣憤地說:“可是老子們憑什麼要向他們證明啊?”
邵博聞眼神頓了頓,在心裡嘆了口氣,他只有一種本能的直覺,ip地址不是偶然才出現在自家的路由器上,可這種虛無縹緲的理由他無法拿來作為解釋,因此他只是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放了個自老祖宗處學來的煙霧彈,他深沉地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眾人一想也是,他們明明要發財了,卻出門踩狗屎、放屁砸了腳後跟,真是無妄之災撲上身。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對ip和mac,卻真的出了問題。
ip地址因為動態分配沒什麼信服力,可沒開機連偽裝都做不到的mac地址卻是板上釘釘,邵博聞從P19二期會上用手機拍下來的地址和主機名,好死不死,跟林帆私人台式機的數據絲毫不差。
這台正主是對到的第27台私人電腦,之前的氣氛偏向嬉笑和自嘲,對完一台就有人作怪,謝天謝地不是他,可這一刻玩笑的氣氛陡然冷卻,如同盛夏里砸下的冰雹,讓懷疑的寒氣悄然侵入。
林帆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電腦,臉上的表情是五雷轟頂,他看了看周圍的人,瞬間被匯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給刺傷了。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這樣不堪一擊嗎?
“‘天行道’,”林帆忍著波瀾起伏的心cháo,低落卻一字千鈞地說,“不是我。”
在他的意識中過了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後,化成雕像的邵博聞“甦醒”了過來,他拍了拍林帆的肩膀,神情平靜如水,“我了解也信任你,所以林哥,我相信你。”
林帆霎時怔在了當場,他從來不知道別人的信任,能讓一個人熱淚盈眶。
第102章
王岳回來的時候剛過一點半,跟他同行的人只有邵樂成,何義城懶得多踩一趟稀泥巴,乾脆在外頭的車裡等。
領導不在這裡就屬王岳最大,因此他一看見監理辦公室里跟常遠相談甚歡的男人,立刻就不加掩飾地黑了臉,他兄弟王巍,一個他見了就心煩的人。
邵樂成在會議室風捲殘雲地收拾,猛不防聽見外頭一聲低喝,就知道常遠挨了批。
王岳嚴厲地批評道:“小常,你不是不懂規矩,為什麼閒雜人等隨便就進來了?”
常遠還沒來得及反駁,詹蓉先被吼得挑了下眉毛,站起來承認道:“王總,不好意思,人是我帶進來的,巍哥是我的前輩。”
設計院掌控著施工中的修改和增補權,是不得得罪的單位,王岳收了收怒氣,敷衍地說:“哦,這樣啊。”
說完他也不為自己的唐突和誤傷道歉,轉身就要走,誰知道過來湊熱鬧的邵樂成正好杵在他身後,毫無防備的王岳被嚇了一跳,他有些生氣可是不得不保持微笑,“邵助理有什麼事嗎?”
邵樂成不嫌事大地笑道:“沒有沒有,我就來看看,常遠這廝又整什麼么蛾子了。”
他的語氣十分親密,容易讓人誤會兩人關係匪淺,王岳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好解釋道:“是我誤會了,小……常工沒幹什麼。”
邵樂成努努嘴,露出一副“我不信,你一定是看我的面子才這麼說”的表情朝常遠招了招手,然後肉麻地喊道:“遠哥,過來,何總有幾句話,托你轉告我哥。”
平時這位爺走的是橫眉冷對風,這陣忽如其來的溫暖吹得常遠有點想起雞皮疙瘩,不過他還是買帳地微笑著出去了。
邵樂成這精分的姿態明顯是做給王岳看的,可能是想讓這位總包記得何義城身邊有他邵博聞的同性兄弟,如果王總認可助理不是空氣職業的話,希望他多少能客氣一點。
走著走著常遠忽然察覺到自己最近的心態大概是中了邪,連邵樂成這種貨色都想感謝。可是感恩比憤恨要好太多,至少心態光明,愉快的時候玩笑多,常遠鬼使神差地搭住了天敵的肩膀,像個老大哥一樣正經地說:“走吧,樂樂。”
邵樂成被喊得膝蓋一軟,腦海中徐徐升起了一排大字:樂你麻痹!蹬鼻子上臉。
他倆玩笑的功夫里王巍已經到了門口,他站到王岳跟前,在對方充滿敵意的目光里摸出煙盒抖出了一根,平常地笑道:“來一根?”
王岳一動不動,冷冷地看著他說:“你來幹什麼?”
“幾年不見了,我來看看你,”王巍在心裡嘆了口氣,裊裊白霧自他唇邊升起,讓他顯得有些憂鬱,“大哥。”
熟悉的稱呼勾起了王岳的情緒,怨恨、心酸、憐憫、可惜紛至沓來,使得這個圓滑的老油條一瞬間迷茫起來,他們是骨肉至親,本該在父母過世後相依為命,可怎麼,就走到這樣生分的地步了?
時間確實可以滌淨恨意,可是感情也沒了啊。
詹蓉一看氛圍有哀怨化的趨勢,趕緊腳底抹油地溜走了,雖然工地現在只有一個坑,可是她也忙得很。
邵樂成一進會議室就翻臉了,嫌棄地將常遠的友誼之手從肩膀上往下抖,“常遠,你現在說話怎麼這麼噁心了?”
常遠鸚鵡學舌道:“遠哥。”
邵樂成殺敵八百自傷了一千,哽了一下覺得常遠好像變得沒皮沒臉了,他趕時間,無意義地鬥嘴就不繼續了,邵樂成三兩步跑到桌子邊開始疊文件,看常遠閒得長糙,又忍不住使喚道:“幫忙啊哥,遠哥!”
遠哥是個勤快人,而且擅長整資料,便不計前嫌地過來了。
邵樂成不擠兌他兩句就覺得缺點什麼,又吃飽了撐的交代說:“別瞎看,都是商業機密。”
常遠一邊摞文件,一邊心想邵樂成要是去當間諜,至少也能混個最會泄密獎。
由於開會的時候何義城坐在門口,接線板又在長桌中央,劉小舟帶來的筆記本電腦的線跨越了半個桌面,插線板又有些卡,邵樂成預判失誤,一下沒拔出頭來,第二次就用過了力,使得躺在桌面上的線猛提,一下掃到了正低頭摞文件的常遠。
常遠眼帘里陡然躥進一條逼近的黑影,身體本能驅使他去躲,這一腳撤開就絆到了劉小舟上午坐的椅子,然後連鎖反應地砰翻了立在椅子旁邊的一個紙質手提袋,那袋子裡的紙張登時沖了一小截出來。
工地的積灰清了揚、揚了清,總之就是掃不乾淨,這裡的人習慣了也就不講究了,只要沒垃圾,水泥地三五天才掃上一回,加上最近地上有積雪,難免會帶些水汽進來,白紙沾了地,再提起來可能就黑了。
常遠連忙蹲下去將文件抄了起來,浮塵有些濕度,但還沒沒到泥的程度,於是他將東西提上桌麵攤倒,對邵樂成說:“你們的機密粘上灰了。”
邵樂成也就是開個玩笑,真要是機密何義城就會派劉小舟來取了,他見沒有抽到常遠的眼睛,就低頭纏起了電源線,“灰不灰的你抖抖不就完了麼,快點,我得走了!”
抖是抖不乾淨了,常遠欠身抽了張紙,將文件斜提著用紙抽,他抽了沒兩下,夾在A4紙裡面的A5就掉出了兩張,那是一個人的身份證複印件,當常遠的目光落在上面,他驚訝地發現這人看著竟然有些眼熟。
證件照雖然是照片裡的買家秀,可中年人的模樣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相貌加上名字,足以確認是不是接觸過的人了。
複印件上的這個人叫劉富,1966年出生,戶籍地址是S市紅井區新興街道。
常遠使勁想了想,依稀記得10月份的工地上是有這麼一個工人,像是華源孫胖子手下的,不過去時好幾個月了,工地的人員出入量也大,他可能會記串單位,但基本能確定見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