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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心疼冷振,因為冷振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怎麼好,人老了毛病也多了,休息對他們來說也很是重要的,看著冷振這樣日夜的守著姚夢詩,安藤很是擔心他會累垮了,所以只能讓醫生在病房裡多弄了一張床,讓冷振累的時候可以在上面躺一會兒,然而,冷振卻只是坐在姚夢詩的床頭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安藤可以從他的眼神看到那種隱忍的心疼憐惜還有被壓制住的滿腔的深情。
安藤也是到後來才明白,在姚夢詩面前,冷振就變得不再是冷振了,他只是一個在期待著妻子的原諒的可憐男人罷了,不要說什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倘若哪一天,你真的身不由己愛上了一個人,或許你才會明白那種糾結狂亂的感受,真愛是沒有錯的,錯的是,錯誤的時間裡遇對了人,你無法去扭轉時間,就好像事實就是事實,你不更去改變事實一樣,向來只有事實改變人,沒有人可以改變事實,同樣的,對於時間,人亦然如此,向來只有人遵從時間,沒有人可以逆轉了時間,或許哪一天當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真的成立了,實現了超越光速的速度,那麼人就能穿越時空回到過去了,那一天,是比永遠還要來得遙遠的事情。
安靜的病房內,冷振還是那麼安安靜靜的坐在病床前,姚夢詩就靠在床頭,一雙眼睛充滿了迷離悵然,一動不動的望著窗外,冷振手上正拿著一個蘋果慢慢的削著,明知道她不理睬,也不會吃,但是他還是這樣固執的削著。
冷振想過了,他什麼也不管了,如果說之前還有什麼猶豫,那現在,他已經完全看開了,望著眼前這張已經蒼老的容顏,他心頭很是難受,看著她那飽經風霜的臉上留下了歲月的一道道深刻的痕跡,他心痛難耐,她的頭髮已經花白了,她老了,老得讓他在她身上幾乎看不出當年的一絲模樣,然而,讓他永生難忘的,卻是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在經歷幾十年歲月的蕩滌之後,卻依然還是跟當初一樣的清澈澄明,雖然裡面多出了一絲隱忍的哀愁與歷盡滄桑的深沉,但是那道清澈卻依然還想當初一樣讓他深受吸引。
冷振這一生,曾經遇見過無數個優秀的女人,不管是在認識姚夢詩之前,還是在姚夢詩離開之後,比姚夢詩美麗漂亮的女人很多,比她能幹識大體的,也不少,在姚夢詩離開他之後,作為堂堂的冷氏總裁,願意投懷送抱的女人也很多,不管是年輕甜美,或者是幹練成熟的,都有!然而,沒有人可以把他那顆沉寂下去的心喚醒半分,長達幾十年的行屍走肉的生活,他過夠了,已經不想再過下去了,所以,現在好不容易見到她人了,他就不想再放手了,不管怎麼樣,只要離她近一點,偶爾看看她,那也算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姚夢詩也不是不知道冷振就坐在她的身邊,事到如今,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對他的恨,怨,以及愛了。
她愛這個男人,他們之間也曾有過很多很多美好的歲月,只是,讓她傷心絕望的是,這樣美好的日子竟然是用一個謊言編織起來的。
如果沒有先生的那些話,姚夢詩想,她這心裡真的是要打算恨冷振知道她死去的,他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有保護好,根本就不配做一個父親,可是,看了先生讓偵探社整理出來的資料,以及慕煜北讓阿朔調查出來的消息結果,讓她的心終於還是搖擺了。
說不清楚的愛恨對錯,恩怨是非,想他們當初終究還是太過於的年輕了,很多事情總是非要弄得那麼的決絕,決絕的幾乎沒有挽留的餘地。
也許先生說得對,他們都是活得太自私了,總以為自己的想法就能代替了孩子們的心思,這些年來,她一味的怨恨著冷振,同時也將這樣的恨意灌輸給了姚崢姚毅,讓孩子們也生活在怨恨之中,甚至連現在的雲捲雲舒也都受了這些事情的影響。
姚夢詩一時間恍惚了,六神無主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回去吧,當做沒見過我。”
姚夢詩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沉寂了很久很久,才緩緩的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這兩天,冷振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但是她心裡已經陷入了一種死寂之中了,仿佛再大的風浪,也激不起一絲的波瀾。
說著這話的時候,姚夢詩人並沒有任何的動作,就是嘴皮子動了動,依然還是維持著那個動作,她甚至不願意看冷振一眼。
聽到姚夢詩跟他說話了,冷振削著蘋果的動作硬生生的停了下來了,而聽清楚她那話的內容之後,黑眸免不了又是一片黯淡無光了,靜默了一下,枯瘦的肩膀似乎輕顫了一下,蒼老而平靜的聲音才傳了過來,“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打算再跟我說話了。”
“其實你不應該過來,打破這種平靜對大家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幾十年前鬧翻的一切,你難道還想再來一次嗎?”
姚夢詩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似乎也是很冷靜,似乎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才開口的一般。
冷振緩緩的抬起頭,沉寂的眼神淡淡的落在姚夢詩那張飽經風霜洗滌的臉上,好一會兒,才又低下頭去,“都已經過來了,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冷振很平靜的問道,很奇怪,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很緊張,很激動,也很內疚的,可是真正面對她的時候,他竟然覺得自己變得無限冷靜平和,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很舒服,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記得上一次,好像就是聽著自己的小兒子,姚毅在那個偏遠門前給木木吹口琴的時候。
“你還是跟當年一樣很自以為是,經歷過那樣的事情,沒想到你竟然還能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裡問我,‘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如果我告訴你,我過得很好,你會相信嗎?”
姚夢詩的反應似乎很平淡,也沒有因為冷振的話生氣。
“我不相信,我知道你過得不好,我也不知道我過得是不是比你好一點,飄飄忽忽的,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就這樣坦蕩的過了好幾十年,等回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一輩子就要過去了,歲月不饒人,轉眼間,我們都老了,你頭髮都白了,昔日的容顏不再,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想起你當初的模樣。”
冷振不咸不淡的回答,古井不波的眼神竟然略微染上了些許柔和,不動聲色的掃了姚夢詩一眼,仿佛在討好自己的戀人一般。
“你過來就是為了要跟我說這些廢話嗎?如果說完了,那就請你離開吧,我這裡不歡迎你,我也不想見到你,原來那樣平靜的日子不好嗎?為什麼要找過來?”
姚夢詩終於緩緩的將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了,很冷淡的掃了冷振一眼,好像對他的行為非常的不理解。
“那樣的日子自然是讓我過得不好,我老了,所以要想跟我的兒子,孫子孫女們一起生活,這些年一直都在惦記著你們,欠你們的太多了,我想要補償你們,不管怎麼說,你也是孩子的母親,奶奶,一家子團圓,自然不能少了你。”
冷振淡然地回答道,那股理所應當的態度,讓姚夢詩心裡忍不住還是狠狠的抽痛了起來。
“你的兒子早就死了,你忘了嗎?而且,我們並不需要你的補償,你的妻子,女兒,外孫女不是好好的嗎?要團圓,你大可找他們去,姚家不歡迎你,請你以後不要在過來打擾我們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在之前就已經斷得乾乾淨淨的了,這裡並沒有你所謂的兒子,孫子孫女,現在請你馬上離開我的房間。”
姚夢詩忽然間就寒下了一張臉,冷然望著冷振,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夫人!請不要怪老爺!老爺也是身不由己的!夫人!老爺這些年過得比誰都苦!”
見到姚夢詩就這樣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一直守在一旁的安藤終於就急了起來了,連忙迎了上來,跟姚夢詩解釋道。
乍然響起的聲音,讓姚夢詩怔了一下,頭一轉,很快就看到了站在冷振身旁的安藤,眼底閃過了一道疑惑。
“安藤,這裡沒你的事,你先出去吧。”
冷振冷淡的對安藤下了一個命令。
“老爺!我今天必須要說!您煎熬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回到他們的身邊嗎?夫人!您可以責怪老爺過去的不對,但是老爺這些年所作出的努力接受的懲罰已經夠多了,你們也曾經相愛過,為什麼不再給對方一個機會,難道就這樣一直怨恨著老爺,你就覺得很開心快樂嗎?老爺這些年一直都在彌補他所犯下的錯,不管是對崢少爺,還是孫少爺孫小姐,老爺都一直在默默的關心著,你們總會這樣的責怪著老爺,試問,當初毅少爺還在的時候,你們又有多少時候記掛過他……”
“夠了!安藤!我讓你現在馬上就出去!”
冷振似乎不喜歡安藤扯這些舊帳了,連忙阻止了安藤,語氣有些森冷,是冷振即將要發火的徵兆。
“老爺!”
安藤有些著急的望了望冷振那張寒冷下去的臉,又望了姚夢詩一眼。
“馬上給我出去!”
冷振低喝了一聲!
安藤無奈,只能低低的應了一聲,“是,老爺!我就在外面等著,您有事就喊我!”
說完,又深深的望了姚夢詩一眼,“夫人,老爺這些年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您,希望您能再給老爺一次機會!”
這下,安藤才轉身離開了房間。
“你走吧,我也不想看到你,我們之間已經早就過去,再無可能,不要逼我更恨你。”
“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不會就這樣輕易的離開的,除非我們一起回去,溫老先生的事情也差不多處理完了,遺囑的事情阿北也安排得差不多了,這邊就單單你一個人,想必你也不會呆太久了,過幾天等出院了就安排一下,我們一起回錦陽城吧,孩子們都在那裡。”
冷振想了想,便開口道,絲毫沒有將姚夢詩的逐客令放在眼裡,語畢,又開始削他手上的蘋果了。
姚夢詩從來都不知道,幾十年沒見,這男人的臉皮竟然就是變得這麼厚了,連脾氣都變了,現在這樣子,完全就好像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她冷冷的眯起了眼睛,一道怨恨從眼底一閃而過,“你要我講多少次你才明白!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你以為過去的恩怨單憑你特意過來一趟,跟我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能夠消磨掉了嗎?我告訴你,冷振!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要我原諒你,直到我死了也絕對不可能!”
姚夢詩的聲音冰冷而決絕,眸子裡掩飾不住的是對他的恨意,濃郁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