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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一致的。”
丁幼禾凝著他的眼睛,許久,才垂了垂眼睫,稍微恢復了以往在他面前鄰家妹妹的乖巧,“對不起,我剛剛情緒有點激動了。”
顏梁淮問:“……阿禾,你現在奔走這些,究竟是為了你爸爸多,還是為了元染多?”
丁幼禾微怔,“都有。”不分上下,他們的案子本就千絲萬縷地交織在一起。
可這個答案聽在顏梁淮耳中,卻完全是另一個意思——那個來歷不明、滿身污點的少年,竟在丁幼禾心裡占據了與她父親一樣重要的位置,這意味著什麼?一目了然。
就像王淼說的,因為自己一直想等,等替丁止戈查清真相的那一天,能名正言順地牽起丁幼禾的手。等的太久,反而失去了先機,被後來者捷足先登。
再等下去,他怕是再也沒有機會把那句話說出口——
“阿禾,其實我——”
“幼幼!”
顏梁淮剛剛開口,就聽見窗外傳來少年的呼喊,而他面前的丁幼禾立刻跑到窗台邊,看向樓下,面上的嚴肅一掃而空,只剩下無可奈何的笑。
樓下,元染手圈成話筒,仰面喊道,“下來看!梅花開了——”
他身後,一樹白梅開得冷艷,點亮了滿園冬色。
丁幼禾拿他沒辦法,怕自己再不下去,他又要擾民,只好對他比了個噓,然後轉身對顏梁淮說:“我先下去了,有消息咱們及時聯繫。無論如何謝謝你,顏警官。”
顏梁淮一句話卡在喉嚨口,眼睜睜看著她跑遠,面前還殘留著少女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他握緊了拳。
只怕是,已經晚了。
那顆他曾以為遲早屬於自己的心,如今早已被放在別處。
而關鍵的是,他並不認為那是個妥當的、能珍惜她、保護她一生的安穩地。
*** ***
一連數日,元染回刺青店都很晚。
每每丁幼禾問起,他都說沒什麼事,在安排,讓她不用多問。
只是他越什麼都不說,丁幼禾越放心不下,連做夢都是他為了找陳北報仇,身陷囹圄,嚇出一身冷汗,然後翻身面對著旁邊的少年久久難眠。
這天,時近子夜,元染才開門回來。
丁幼禾坐在餐桌邊,面前是早已冷透的飯菜,“回來了?”
“對不起,讓你等了。”元染脫了外套,坐下就要動筷。
丁幼禾攔住他,“別吃了,全冷了。我去熱一下。對了,顏——”說著,她端起盤子去灶台邊,打開爐火,剛要拿碟子,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元染把臉埋在她頸子旁,嗅著她身上淡淡的皂香。
丁幼禾聞到了濃郁的酒氣,遠不止抿了三兩口的量,“你喝酒了?”
“嗯,不多。”
丁幼禾放下手裡的盤子,眼睛盯著爐灶上升騰的火苗,“跟誰?”
“一些以前認識的人。”
“許暮……那些人?”
元染頓了下,“嗯”了一聲。
丁幼禾拿手覆住他疊在自己腹前的手背,“他是在外面混的吧?跟羅野、武婁一樣。”
元染沒吱聲。
“我知道在少管所里的時候,他們跟著你,或許相處得還不錯。”丁幼禾斟酌著詞句,“但是現在既然都翻篇了,就重新開始吧。”
元染悶笑,“嗯,重新開始,誰不想重新開始。”
丁幼禾心裡難過,因為知道許暮是元染生命軌跡里的一段,雖然不堪回首,但無法抹滅,所以其實並不想詆毀許暮和他那群朋友。
“我沒看不起許暮的意思,只是我不想你跟他走一樣的路——”
“什麼樣的路?”
丁幼禾猶豫了一下,“跟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打打殺殺……”
她話說了一半,忽然被身後的元染調個面,被迫面對著他,被箍在灶台和他的胸膛之間。
他身上帶著酒氣,眼底一片深寂,隱隱約約跳動著火苗。
“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元染重複著她的話,“你說你沒有看不起老三,可你這些話,明明就跟顏梁淮的口吻一模一樣,高高在上,用自己的標準來判斷別人。”
丁幼禾一聽他提顏梁淮,頓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他已經擒住她的手,扣在案上,唇貼在她的唇邊,聲音壓得極低,“你是不是覺得只有顏梁淮那樣的‘正人君子’才是好人,至於老三,至於我……都是,見不得光的。”
“阿元!”丁幼禾低呵,“你喝醉了。”
“沒醉。”元染吻了她一下,“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知道我吻的是誰。”
丁幼禾的唇上都能感覺到酒精的氣息,他到底喝了多少?
“你坐回去,我給你煮碗面!”她說著,要把人推回桌邊。
可元染非但紋絲不動,反而眼尾泛著紅,像被她的動作激怒了一般,壓抑著怒氣低吼,“別推開我!”
丁幼禾被他嚇了一跳,瞪圓了杏眼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