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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來?”元染說著,伸手就要解開浴巾。
丁幼禾連忙阻止,“我來!”
她搶先一步,擋開了他的手,又輕又小心地將浴巾鬆開了寸余,向下扯開一點點,好看清那個她自己親手紋上的圖紋。
元染收回手,目光在被她碰觸的手指上略一停留,就聽見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怎麼會弄成這樣?”
那是一頭向下潛去的鯨,線條賁張,有種勃發的美。
為了紋這幅畫面,當年丁幼禾足足花了兩周——每次都被某人反身壓下,半途而廢。說這幅刺青里每一針都是初開的情竇,毫不為過。
可現在鯨的半腰一道猙獰的傷疤,痂已經脫落,新長出的肌膚顏色偏深,破壞了畫面至於,顯得突兀又兇險。
“怕什麼,在後面又不在前面。”元染不以為意。
丁幼禾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立刻將手中浴巾一松,彎腰在工具箱裡翻找,但耳朵還是紅了。
元染偏過頭看她,目光自緋紅的耳尖游到染了羞赧的眼尾,末了不悅地看向遮了她大半張臉的口罩,“口罩摘掉,我不嫌棄你。”
“這是職業規範。”丁幼禾不理會他的要求。
元染翻身坐起,一條手臂曲著撐住上身,作勢去摘她的口罩,“你自己來,或者我動手。”
丁幼禾正準備鋪陳設備,被他這麼一攪,登時火了,“你到底要不要補紋身?不補我現在就走,姐姐沒時間跟你撩|騷!”說完,自己先愣住了。
她這些年鮮少這麼發飆,不熟的人甚至覺得她算得上溫柔淑女。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所以才會被他輕而易舉挑起怒氣。
元染收回手,輕笑,“你看,還是這樣比較像你。”
丁幼禾又氣又惱,發泄地扯著手套邊緣,“趴回去!”
元染深深地看她一眼,安靜地伏了下去,隨著他的動作,後背的肌肉山巒般起伏,讓人移不開視線。
三年前他就是這樣的嗎?好像不是。那時候他身上還殘留著一點少年的單薄,遠不如眼前健碩。
“看完了?看完就動手吧。”元染的聲音帶著笑。
丁幼禾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後腦勺長眼睛還是怎麼著?
她調好刺青槍,戴上護目鏡,俯身貼近,將浴巾向下拉開,讓那幅沉水的鯨完整地露出來,然後輕車熟路地舉槍描摹。確實不需要樣圖,這頭鯨就像長在她腦子裡,每一根線條都鮮明如昨。
“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給我紋身,”元染忽然開口,“我說要在胸口紋你名字,你不讓。非說萬一以後分開了,還得費勁洗紋身,浪費資源。”
丁幼禾的動作一滯,她記得。
說這話的那天閣樓的窗外飛雪打著旋,吞噬了所有無關痛癢的聲音,以至於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的很長時間裡,燥熱的閣樓都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呼吸,和他低喘間反覆地問“還說要分開嗎……還說嗎?”
“……不記得了,”丁幼禾把墜在臉頰邊的髮絲朝耳後一撩,“趴好,別動!”
元染果然伏平了,可她的針才刺了第一下,就聽見他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是因為疼。
正常反應,丁幼禾知道的。
但她還是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因為不受控制地想起這人情動時,也是這樣隱忍卻撩人的聲音,在耳邊,在身後。
“你在想什麼?”
她回頭,便對上那雙狹長的眼,帶著如墨的幽暗。
“你再亂動,我就亂紋了。”丁幼禾慌亂地拿左手在他後腰一按。
手指用力壓在對方的肌肉上,她才察覺到元染此刻的不對勁——他渾身繃得緊極了,就像張滿的弦。
而這樣的元染,她曾再熟悉不過。
那些纏綿的夜,他像只黏人的貓蹭著她,直到渾身緊繃,在她背後可憐兮兮地說,“幼幼,我難受。”
那時候丁幼禾覺得自己像養了頭餵不熟的狼崽子,而現在他的反應與那會兒如出一轍。
“……元染!”從牙縫裡擠出的低呵。
元染無辜地清了下嗓子,“正常反應,請多見諒。”
丁幼禾整個人紅得跟小蝦米似的,換做其他客人這樣,她早扔槍不幹了,再狠一點兒,胡亂扎幾針,包管什麼反應都頹了。
可對眼前這人,她下不去手。
丁幼禾將刺青槍往旁邊一放,“……等你好了再說。”說著,起身就要離開。
手腕被拉住了。
元染瞳如染墨,聲音低啞,“好不了,你在這裡,我怎麼可能自己好。”
丁幼禾甩他的手,甩不開,急了,“你這是騷擾!我可以投訴!”
“你是我女朋友。”
“我們分手三年了!”
元染手勁加重,“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分的手,連我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怎麼能算。”
丁幼禾眼眶發紅,“你不知道的話,這三年空白怎麼算?異地戀嗎?連電話簡訊都沒一個的那種。”
“……算療傷,”元染慢慢地說,“被劈腿之後痛定思痛,重整旗鼓,現在回來收復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