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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去跟他們玩。”
“你為什麼對武婁感興趣?”肖瀟狐疑地問,“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丁幼禾不想跟肖瀟說陳家的事兒,倒不是信不過她,而是覺得這種糟心事能少牽累一個是一個。
她例外。
元染對她來說,不是別人。
肖瀟臨走的時候,又跟丁幼禾求證了一遍,“你真要去?”
“去,有生意為什麼不接?既然能通過你來找我,顯然不怕別人知道,不會有事,我等你消息。”
等門關了,丁幼禾轉過身才發現元染就站在背後,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丁幼禾嚇了一跳,“下來怎麼不出聲?”
元染沒說話,幫著她一起收拾工作間。
整理拓印台的時候,他又看見了那張發黃的紙,猶豫了一下,說:“這個圖案,我以前看過。”
丁幼禾遲疑地問:“在哪?”
“陳南背後,他去世之前找人紋上的,還給我看過,”元染看向丁幼禾,“但我不能肯定刺青師是不是你爸。”
“我能肯定,”丁幼禾打斷他,“只要我親眼看見了,就能認得出。我爸是左撇子,他下針的輕重和旁人不一樣。”
元染垂下眼睫,遮蓋了自己的眼神。
丁幼禾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一邊背對著他消毒紋身槍,一邊說:“將來有機會讓我看一眼,就知道跟我爸到底有沒有關係了。”
渾然沒覺得,元染在這時候對自己說這件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直到天黑,她也仍舊沒跟元染提要去給武婁紋身的事。
元染也沒有問。
夜深人靜,枕邊的丁幼禾睡得很沉,大約是在做夢,纖細的睫毛一閃一閃地,小貓似的酣眠。
元染側臉朝著她,眼底情緒複雜。
肖瀟說武婁的事兒,他都聽見了。以他對那個圈子的了解,看法跟肖瀟一樣——能不碰就不碰。
可目前這似乎是接觸陳家的唯一通路,他竟沒有阻攔。
手指輕輕穿過她的髮絲,“……對不起,幼幼。”
他不會讓她有事,一定不會。
*** ***
那日午後,丁幼禾藉口要跟肖瀟逛馬路,把元染一個人留下看店,悄悄摸摸地背著只雙肩包走了。
她沒敢告訴元染自己去見武婁,但安全起見,設置了個定時簡訊——三小時後她如果沒手動取消,就會發給元染。
簡訊上把前因後果,和見面地方都寫得清清楚楚,還囑咐他直接報警,別隻身來找她。
自認為安排得很妥當,丁幼禾才放心赴約。
所謂金玉別苑,真是如其名,金玉其表、敗絮其中。楠都城裡人人都知道進出此地的非富即貴,來這兒也沒什麼談生意之類的正經事,圖的就是找樂子。
所以丁幼禾站在門口,說是武婁約來的,門衛只象徵性地打了個電話詢證,就放她進去了。
這種漂亮小姑娘,每天進進出出的,沒一百也有八十。
裡面自有穿著工作人員制服的人指引,倒像個正經娛樂場所,讓丁幼禾稍微放下心來。
左拐右繞,她一路也不知道看見多少鶯鶯燕燕,心裡直犯怵,甚至有些後悔來赴約,就像肖瀟說的,這種地方不適合她。
終於,領路的小哥停了下來,“就是這一間。”
丁幼禾路盲,不太確定這宅子位於別苑的哪個角,但可以肯定這裡極為僻靜,很不容易被外人打擾或是“不小心撞見”。
她咽了口唾沫,解下雙肩包往裡走。
因為知道要來這種地方,丁幼禾特意翻出自己最土氣、最保守、高中畢業就再沒有穿過的麵包羽絨服和牛仔褲,把自己打扮得要多沒眼看有多沒眼看。
她看了眼玻璃倒影中的自己,確定真·沒吸引力,才放心走進去。
“武先生,我是您約的刺青師。”
房間裡傳來些微奇怪的摩擦聲,就在丁幼禾疑惑時,一個中年男人坐著輪椅從裡間繞了出來。
這張面孔,丁幼禾是見過的。
儘管當時距離現在已經十來年,變化很大,但五官總還有影子。
她遲疑地開口:“陳……先生?”
許多年前,陳南很看重丁止戈的手藝,也曾邀他上門刺青過。丁幼禾自然曾跟陳南照過面,只是當時年紀小,加上時隔多年,她也不十分確定了。
“是我。你是丁止戈的女兒,叫丁幼禾。”
輪椅里的陳南說話很慢,這種慢跟元染那種漫不經心不大一樣,更像是為了某種原因而刻意放慢語速。
丁幼禾點頭,“是的,您還記得。”
“我聽武婁說,他打聽到你的消息了。很多年不見,你父親現在身體好嗎?”陳南跟她說話的語氣,就像任何一個久別重逢的長輩,而不是從來只能才財經雜誌的內頁里見到的風雲人物。
可是丁幼禾卻覺得尤其彆扭,直到他問起丁止戈身體好不好,丁幼禾才終於搞明白彆扭在哪——
當年陳南跟丁止戈算是相識,所以丁止戈出了意外之後,丁幼禾也曾把他去世的消息遞進京南故居,但並沒有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