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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元染終於鬆開她的唇,鼻尖貼著她的鼻尖,啞聲說:“但我不能讓我愛的女人跟著我吃苦。”
丁幼禾心裡一驚,反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你這話什麼意思”
就像生怕他下一秒突然從眼前蒸發似的。
元染覆住她的手背,“我不離開,幼幼,我只是想把屬於我的東西拿回來。”
把屬於我的東西拿回來,給你。
丁幼禾疑惑地說:“你的什麼東西?”
元染半垂下眼睫毛,語速很慢,“當初南叔把我帶回楠都,是當成陳家繼承人來培養的。”
丁幼禾很快反應過來,“你是想……”
“嗯,把本該歸我的,從那個殺人兇手手裡,拿回來。”
丁幼禾不期然地想起坐在輪椅里的“陳南”,那雙偽善的眼和塗抹了古龍水也壓制不住的惡臭氣息。
“你要怎麼做?”她問,“我幫你。”
元染雙手包住她被夜風吹涼的臉,“我想回家一趟。”
家?京南故居?
“堰山,我出生的地方。”
*** ***
他們準備動身去堰山的那天清晨,天蒙蒙亮,丁幼禾正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刺青店的門被人敲響了。
“誰啊?”丁幼禾問。
但沒人答。
她貼在貓眼往外看,正好瞧見肖瀟的側臉,目光看著空氣中不存在的某一點。
丁幼禾忙拉開門,“肖瀟?怎麼這麼早。”
從貓眼裡看的時候,她就覺得肖瀟有哪裡不對,現在面對著面,丁幼禾總算發現怪在哪裡——肖瀟沒化妝,甚至沒有打理頭髮。
從他們相識至今,這是丁幼禾第一次看見素顏的肖瀟。
“做我們這行靠的就是這張臉和這身子,不好好裝點門面不就跟親手砸自己的飯碗沒區別?”當年肖瀟是這麼說的。
所以哪怕只是從小樓的左邊走到右邊,她也總是濃妝艷抹,艷光四射。
“你怎麼了?”丁幼禾問。
肖瀟這才發現門開了似的,轉過臉來。
結果把丁幼禾嚇了一大跳——她那未著脂粉的左臉上,大片可怕的淤青,眼泡腫著,幾乎擋了半個眼白。
“怎麼弄成這樣?”丁幼禾失聲叫了出來。
驚動了裡面的元染,他快步沖了出來,看見是肖瀟才剛放心,很快就又愣住了。
肖瀟也不遮擋臉上的傷,笑了下。
笑容說不出的淒清。
“誰弄的,我去找他算帳!我去他大爺的!”丁幼禾抄起門邊的竹掃帚,瞬間切換了暴走模式,“你告訴我是哪一個,不打到他滿地找牙我不姓丁!”
元染沒攔她,只是安靜地看向肖瀟。
肖瀟淡淡地笑了下,按下丁幼禾手中的掃帚,“狗咬了我一口,你還能替我咬回去?”
“話不能這麼說……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對你啊……”丁幼禾眼眶通紅,眼珠子直打轉。
肖瀟愣了下,撇過視線,“就憑我|乾的這一行見不得人,報警都不敢報。”
丁幼禾咬住唇,“那咱們不幹了,好不好?你來我店裡。”
肖瀟苦笑,“這是你第多少次說這話了,我要能來,早來了。”
“為什麼不能?就算沒法一起飛黃騰達,吃飽肚子總沒問題。”
“我如今只是在你家樓里租半邊做生意,就已經害你被人街坊鄰居說三道四的。如果我真成了你的店員,你想還能有女人肯放自家男人上你這兒紋身嗎?”
“總有腦子清楚的客人會來,想那麼多幹什麼?”
肖瀟苦笑,拿開了她手裡的掃帚,“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做事不過大腦。”
丁幼禾被數落了也不生氣,憤憤道,“起碼活得痛快。”
“是啊,起碼活得痛快,”她淡淡地笑,因為臉上的淤青而顯得有些猙獰,“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透明,像個小孩子一樣,喜怒分明。你也是吧?小帥哥。”
被提到的元染沉默不語。
肖瀟也不在意,轉向丁幼禾,“我要走了,隔壁房子你看著處理,收回來當刺青店也行,租給別人也可以,我不管了。”
“你要去哪裡?你的房租還有大半年剩下呢。”
“回家,我弟死了,回去奔喪。”肖瀟說得很簡單,“多下來的半年房租,就當姐給你的紅包,將來你結婚衝進嫁妝里。”
丁幼禾自動忽略了後半句,追問:“你弟——”
“嗯,死了。”肖瀟蒼白的唇角勾了勾,“住了這麼多年醫院,藥和手術就沒停過,現在死了算解脫,挺好。”
丁幼禾一直都知道,肖瀟做這行是因為缺錢,是因為原生家庭,但她從沒說過具體是什麼情況,沒想到,是這個。
“以後用不著賺那麼多錢,我也不想再幹這作踐人的爛事。”肖瀟故作輕快地說,“所以再會吧,阿禾。”
丁幼禾百感交集。
確實是喪事,可於肖瀟來說未嘗不是解脫。
她伸出手,抱住肖瀟,絲毫不在意她因為淤血而破相的臉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