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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駛進一個山洞,車內暗了下來。
冷以珊靜靜凝望著大島浩,目光里有一種心疼,她努力克制著將之深深掩藏在眼底。他的服裝天賦原來遺傳到他的母親,他的父親呢?
她沒有問。
列車駛出山洞,眼前又是壯麗的風景。
“我看你的檢查資料時,就知你是先天性的心臟病,但卻又很驚奇。象這樣的心臟病,如果在小的時候,沒有心臟移植,很難活下來的,不然就是發育不全。可在你身上這樣的症狀好象沒有發生,但為什麼會突然復發呢?”她開口說道。
“世上沒有永遠的奇蹟的。我痊癒時,在義大利象個傳奇。我也以為我真的可以象正常人一般生活了。去年冬天的一次新裝發布會,我在後台指導模特,突然感到心一陣抽縮,我就知道惡夢重現了。以前醫治我的醫生為我檢查後說,除了心臟移植,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從那時起,我就決定回到日本來。”
“落葉歸根?”她故作輕鬆地問。
“不,是復仇。”
她怔住。
大島浩嘴邊勾起一抹苦笑,“其實說復仇有點過,我只是要讓一個人看到我現在的成功,沒有他,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我要他後悔,要他心痛。”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背,“冷醫生,你一定要幫幫我,不要讓他發覺我的病情。不然,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冷以珊心中驚痛,此刻的大島浩渾身象籠罩在一層陰雲之中,孤單而又冷漠。
她不知說什麼來寬慰他,只能任他握住手背。“他後悔了,你就……會快樂嗎?”
“快樂?”大島浩邪魅地一笑。“如果說擁有許多金錢和女人是快樂的話,那麼我非常非常快樂。”
“真正的快樂不是這樣的。”
“那個我不感興趣。”他又恢復成那個遊戲人生的大島浩。
“我在想,你後來的心臟病復發,可能和你沒有愛惜自己的身體有關。你酗酒、抽菸,夜生活過度,那些都是心臟病復發的致命緣故,你不知嗎?”冷以珊有一點遺憾的說。
大島浩笑了笑,“我痊癒後,媽媽就把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事業上。在她眼裡,我只是一個資質堪憂的模特兒。我沒什麼上過學,十四歲時,我就已經身高一百八十多了,骨架勻稱,天生的衣架子。我十四歲開始上T型台,一直到二十四歲那年,我才開始從事服裝設計。想做時尚界出人投地,光靠天賦是不行的,你必須要比別人付出許多。抽菸、喝酒、女人是我靈感的源泉,同時也能幫我打髮長夜的寂寞,那些有什麼不對嗎?別人都活得好好的,為什麼我不行?”
笑容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擴大著,冷以珊一陣發冷。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原來是一個憂傷而又孤獨的靈魂。
她有點不敢再聽下去了。
“生命不值得珍惜的,你不要露出那種同情的眼神。”窗外的陽光投在他身上,冷漠而斜長的身影,隔著小小的茶几,逼得她透不過氣來。
“我看慣了生死,早就沒有同情心了,對你更不會。”
“更?”他抬起頭。
“別人是無法選擇,而你是有選擇卻硬走上這條路,我沒什麼好講的。”她扭過頭去。
“我想在生命的盡頭,有你陪在身邊,也算是上帝對我的一點偏心。以前,上帝太冷落我了。”他縮起手指,把她的手包在掌心。
“我不會為這樣的話而感動,我之所以這樣做……”她閉了閉眼,眉頭緊皺,身子挺得筆直,想推開他的手,卻訝異地發現自己的雙手在瞬間淪入他的掌握之中。
“是因為你是我的醫生。呵,以珊,你真是一點都不懂女性的溫柔,在我看著你講這些話時,女人通常應該臉紅心跳,然後就會緩緩閉上眼睛,不敢凝視我……”大島浩微眯起眼,心裡某根弦被她的冷淡激怒了。
“不要喊餓哦的名字,不要把我和她們相提並論。”這個人真的是惡魔,她剛剛還在不舍他呢,說不定他剛剛的那一番話根本就是胡編。冷以珊神色一冷,不悅地瞪著他。
“你不也是女人嗎?”大島浩的食指抬起她的下顎,在她來不及驚呼之前,占領了她的唇。
經驗豐富的男性雙唇,狂猛地允住冷以珊輕輕顫抖的唇瓣。如果講渡邊翼的吻是微風,那麼他的就是暴雨傾盆了。只是在他還未進一步占領她柔軟的雙唇時,她用盡全力咬住他的下唇,直到血的氣味在兩人的唇間漫開來。
冷以珊一巴掌摔上他的臉頰,成功地讓他放開了她。“我有提醒你,我是你的醫生。但是你越距了,你逼得我放棄你。”她帶著羞惱的明眸,咬牙切齒地說道。
常握手術刀的手,力度又狠又准,大島浩上立刻浮現出五個手指的紅印。他盯著她的眼,伸舌舔去唇瓣上的血絲。他在做什麼,太久沒和女人上床了嗎?急切得對冷以珊都下手!
“大島先生,這次不要你炒了我,我主動炒了自己,你不必回北海道了,就留在東京吧!僅是減輕你病情的痛苦,東京的醫生也可以做到。我坐下一趟車回北海道。”冷以珊挺直顫抖的身子,臉色發白地轉身離開。她非常討厭討厭這個心快要壞透了的大島浩。
“我道歉!”大島浩的話當著車門又摔回到自己的臉上。
“他摸著自己紅腫的臉,一會上電視時看來要多塗點粉了,他嘆了口氣後笑出聲。
第十一章 薰衣糙花語(六)
雖是同一個國度,東京比北海道暖太多了。
視線外都是明晃晃的陽光,毫不吝嗇地散發出炎熱的溫度。冷以珊覺得整個人都要被蒸發了,她抬頭看車站顯示屏上不停跳躍的列車班次,最快回北海道的車次在一個小時後。
“冷醫生!”大島浩金髮碧眼的秘書穿過人群,微笑著站在她面前,為她擋住直she的陽光。這個洋鬼子竟然說得一口流利的日語。
冷以珊一皺眉,看到不遠處大島浩的一群助手已經圍住了他,他勾起一個慵懶的笑,玩味地看向她。他在東京比在北海道神氣多了,要不是她是他的醫生,根本不會相信這個魅力四she、笑得燦爛的男人是個心臟病重症病人。
不管他笑得多麼可親,她已經不會再被打動了。
“有什麼事嗎?”她收回目光,冷冷地問笑得也象個大情聖似的秘書。
“冷醫生,我的車子停在那邊,請你跟著我過去。”
“抱歉,我有事要先回北海道,這個我剛剛已經和你的那位設計大師講過了。請讓開,我要進站了。”
秘書不疾不徐地擋住她,“大島先生說你和他有點誤會,我替他向你道歉。通告馬上要開始了,我們不能再耽誤時間,冷醫生,請!”
冷以珊僵住身子,“我講的是日語,你應該聽得明白。他有什麼安排,你不必向我匯報。既然時間很急,就快點離開吧!”
“冷醫生,你不是大島先生的主治醫生嗎?要是他有什麼狀況,那怎麼辦?”秘書聳聳肩,眼神中儘是責備。
“放心,他暫時死不了。”冷以珊咬牙切齒地說。不管是大島浩,還是他身邊的人,都有把人逼瘋的本事。
“你能寫個承諾給我嗎?”秘書笑得陰謀十足。
果真是個難纏的傢伙,冷以珊立刻板起臉,“先生,你可能才來日本。在日本,沒有一條法律規定主治醫生必須保證病人不會死亡的。”
“對啊,不能保證,那就要小心地預防。冷醫生,謝謝你對大島先生的關照,麻煩你了,請!”秘書學著日本人,非常禮貌地作了個揖。
冷以珊抿緊唇線,憤怒地瞪著眼前這個非常頑固的男人。“你想強迫我嗎?”
“喬,怎麼惹以珊生氣了?”大島浩低聲笑著,恣意用目光打量著她冰冷地面容。陽光下,她白皙的肌膚像水晶般澄淨。
如此清麗,又如此漠然。
“我想你的秘書聽不懂日語,請你把我在車上講過的話重複下給他聽。”她十指握緊,不想再為這種情聖浪費一點時間。她幹嗎要多此一舉,陪他來這個熱死人的東京,真是自尋煩憂。
“我已經道過謙了,還不能原諒我嗎?”大島浩曖昧地瞥了她一眼,邪笑著說道:“對不起,以珊,下次我吻你的時候,一定會提前告知的。”他湊近她耳邊,用只有她聽到的音量說。
那群帥俊男美女的助手們一個個好奇地看著他們。
“大島浩!”她無力地閉上雙眼,蒼白的臉色證明了她的挫敗,“好,我陪你去參加那個通告,就當是日行一善。回到北海道後,我……發誓一定不會再接受你這樣的病患。”
“誰知道呢?”大島浩長臂伸出欲拉住她。
她雙手忙背到身後,對著一直保持著笑意的秘書說道:“你不是要給我帶路的嗎?”
秘書醒悟過來,優雅地轉身,笑著上前。
結果,助手們坐一輛車,她和大島浩、秘書一輛車。
心情壞到極點,她沮喪地閉上眼,不願看一眼身邊的大島浩。就是此時他心臟病突發,她也不會同情他的。
“以珊,你讓我有了設計衣服的靈感,象你這種文靜又儒雅的女子,可以穿些跳躍性的色彩,那些會更襯托出你的氣質,也讓你煥發出另一種神采。”大島浩倚在靠墊上,低沉地對她說道。
“我不需要什麼氣質和神采,你說得這些,我沒有興趣。”冷以珊不領情地背過身,看著窗外的街景。
“你總有一天會穿上我設計的衣服,等著瞧吧!上次的新裝,你看中的那件,我還留著,一會我讓喬給你包好,帶回北海道去。”
“你在醫院的每一天,任何費用都不會減免,所以不要花心思地賄賂我,沒用的。”她刻薄地說。
“不是賄賂,是寵。以珊,你太生硬了,需要愛情的滋潤,才會學會什麼叫女人味。”大島浩輕快的語調,絲毫未受到她的影響。
“哦!”冷以珊嗤之以鼻。“這個就不要你操心了。”
“你有情人?”他用銳利的眼神懷疑地盯著她。
“主治醫生談戀愛需用病患許可嗎?”她扭頭故意亮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大島先生,還有,請你不需要直呼我的名字,那是我男朋友的專利權。”
“噢,我想他很快就會成為過去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