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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酸澀又唏噓,放開了嗎?容妍不那麼篤定。
“那些只是以前了,現在我要學會看清現實,不要做夢。都這麼大把年紀了,也不應有夢,趁還稍有點姿色,找個好男人嫁了。”路曉無奈地一攤手,“不像你,好青春的,有的是歲月可以揮霍。”
“都很有限的。”容妍低聲說。年輕的是外表,她的心卻如歷盡滄桑般,湊近一看,都是傷痕。
“你在台灣這幾年,非常不快樂,我看得到你的孤單和無助,我自私的都沒有關心你一下,真是失責。可是我卻很欽佩你,呵,不要瞪大眼,我講的是真的,你很堅強,企管、文學兩個專業同修,兩邊的功課都非常優異。現在,你就要回大陸,我也不能彌補什麼了。不過,我還是自作多情的為你做了一點事。”路曉欠身從手包里掏出一張紙,遞給容妍,“看吧!”
容妍納悶地接過,是她回大陸考研的申請,院領導已經批閱過了。
“你在大二時就修過好幾門大三的課程,我又找了你這學期選修幾課的教授,請他們以你的報告和平時作業做標準,給你的課業打個分,然後,你就不要參加期末考試,然後……你明天就可以坐飛機去香港,再轉機去北京了。”路曉張開雙臂,等著。
容妍緊咬著唇,淚突地湧出眼眶,她真的可以離開台灣了嗎?這麼快?
“真……的嗎?”
“當然!”
“導師!”她撲進了路曉的懷抱,淚水紛飛。
“就知道你等這一天等很久了。現在回去你還能趕上新年,是在大陸過哦!興奮吧!”路曉輕撫著她的長髮,也很激動,“不過,你可能不能回家,要在北京好好準備考試,如果考上了,你只要在明年的五六月回台灣參加下畢業答辯,其他時間可以自由安排。如果考得不好,哇,不要講這麼喪氣的話,你一定可以的。”
“謝謝導師。”容妍哽咽地點頭。
“好了,我打聽過明天飛香港的航班有好多,機票並不緊張,你隨時可以出發。現在,我要出去約會了,你回公寓收拾行李去吧!”
“嗯!”容妍鬆開路曉,含淚而笑,“導師,如果那個人真的好,你一定要抓住哦!”
路曉嘟起嘴,握了握拳,“當然,我很強悍的。”
容妍笑翻了。
回家啦,回家啦,她終於能回家了,容妍托著下巴,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傻傻地笑著,離家二年半,她又可以踏上那片遼闊的大陸。她可以無拘無束地享受快樂的求學生涯,可以編夢,可以想像,可以無所顧忌地想講什麼就講什麼,痛快的流淚,大聲的笑。
忽然,她有捂著臉,哭了。
離開台灣,與他神的後會無期了。這一刻,她突然強烈地想起他,想起他在她青澀的歲月里,給過的甜蜜與傷痛,那些都是無法代替的回憶。
容妍驀地站起,跑向學院大門,攔下一輛出租,“去冠氏集團。”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很忙碌,行色匆匆,正是下班時間。司機的收音機里播放著張學友的一首老歌。
深情的吟唱,“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願意,哪怕是為了分離而與你相遇……”
她也是為了分離而和他相遇的嗎?
容妍看著窗外,這條路,她不知來去多少回。過往就象窗邊閃過的風景,結局就象終點站。她曾經坐過一輛連自己都不知道開往何方的公交車,她以為會有終點,卻發現,還是坐錯了車。
天色越來越黑,冠氏大樓還有許多燈亮著,四十二樓更是一片通明。容妍站在馬路對面,仰起頭,任淚肆意縱流。
今天,她放任自己想他,可以為他流淚。
明天,她會把他徹底從回憶中剔除,不留痕跡。
就這樣,她痴痴地站著,東八點站到了十一點,站到大樓的燈一盞一盞的熄去,站到冠世傑開著車出了停車場,從她身邊經過,她才默默轉身。
別了,世傑!
別了,台灣!
冠氏集團,四十二樓。
冠世傑揉揉沉重的眼帘,推開公文,打開窗戶,和冬風撲面而入的還有從下面傳來的車流喧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涼風。
一到年末,就象有做不完的事,身體疲憊,就連心也是。
那個朝秦暮楚的小女生就象在他腦中生了根,是不是跑出來打擾下他,讓他無由地就想吼人。
他都有了未婚妻,怎麼還能想別人,她剪了頭髮,神態清逸,雲淡風輕,比誰都自在。她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他太老了,跟不上她的步履,她才投進了雷鑫的懷中。
若不是他跑到台大做了那次演講,故意與她見下面,她就從他的世界裡絕跡了。
瀟灑吧!至少比他瀟灑。
她就象是個惡作劇的小孩,把他的心裡擾得一團亂,然後笑笑,毫無留戀地跑向下一個目標。
“冠總!”門被推來了,陳特助走了進來。
“什麼事?”他收斂住心神,才回過頭來。
陳特助看了他一眼,幫他沏了杯咖啡,“這次的新年聚會是放在聖誕還是新年?”
又新年了!冠世傑坐在沙發上,兩腿疊著,他想起了去年的新年,她第一次陪他參加大型聚會,象個羞澀的小女人,為他打扮得美美的。今年呢?
“看華語的綜藝晚會是現場直播,還是錄播,若是直播,就放到聖誕,錄播,就放新年吧!年年都差不多,你去準備好了。”冠世傑有點心不在焉。
“那開舞的女伴,我通知黃小姐?”
“嗯!”他根本沒聽。
陳特助微微一笑,“黃小姐嗎?”
“誰?”冠世傑回魂。
“我在講晚會開舞的女伴是黃小姐還是傑出的女員工?”
冠世傑眉宇一擰,“我不跳舞。”
陳特助有點為難,“冠總,這是每年的慣例,如果沒人開舞,就會象年夜飯中少了一道大菜,大家會失望的。”
“去年不就改變了嗎?不然讓董事長和夫人開舞好了。”
“大家可能更想看到冠總……”
冠世傑不耐煩地搖手。“我又不是偶像明星,有什麼好看的。就這樣吧!”他起身,去休息間拿出一瓶酒。心有點緊,不喝點酒,他會喘不過氣來。
陳特助抬了抬眉,沒有說話。
“傑----------”冠世傑剛喝下一口酒,便有人在門外叫他。
“是黃小姐。”其實陳特助不講,冠世傑也知道是她,黃慈稔。黃氏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目前還有一個身份,冠氏集團總裁的未婚妻,這是個讓台灣所有女人都為之仰慕的女人,也是世上能用這種嬌媚的語氣高聲叫冠世傑的人。
冠世傑略微不悅地蹙了蹙眉,他並不喜歡被人將他叫得這麼親密,以前,容妍也只是羞羞叫他:世傑。該死,有是容妍。
“你來幹什麼?”他用拒人千里之外的語氣問那個推門而入的人。
他素來冷漠,黃慈稔並不介意。不苟言笑的男人才有挑戰性。
“你說能幹什麼?當然是想你才來的嗎?”她主動依著他坐下,手親昵擱在他腿間。他象被燙了下,突地就站起身來。
陳特助忙抓著公文,閃出二人世界,黃小姐看得出是非常外向的女子,又在國外幾年,言行都很大膽,他和其他特助都看不出總裁是喜歡這一型的。以前,他們以為總裁是戀上清麗的容妍,因為那些日子,總裁明顯的呵護和疼愛,分明就是戀愛中的男子才有的表現,沒想到,錯了。
總裁最後要娶得還是名門戶對的黃小姐。
容妍好象蒸發了,什麼消息也沒有。
他們幾個討論了很久,結論是:戀愛可以浪漫,婚姻必須現實。
“幹嗎?”黃慈稔微閉下眼,嬌嗔地問,“我們都是未婚夫妻了,你手不讓我牽,更沒有吻過我,更別談約會,不要告訴我你在遵循‘婚前,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古理吧!”
“我認為那個古理不錯。”冠世傑有點僵硬。
黃慈稔撇下嘴,“你真是好特別哦!不過,沒事,希望你對其他女人也如此,我現在暫時接受,我就不信你婚後也能做個柳下惠。”
冠世傑嫌惡地盯了她一眼,妝化得非常精緻,名品店的休閒裝,擱在沙發上的包包和手腕上的一塊表,都是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件的獨版,這樣被錢裝飾著,為何就沒有一點清雅的氣質呢?熟的象快要破皮的桃子,看得人發膩。
他怎麼會答應娶這樣的嬌寵大小姐?
他強咽下喉間的悔意,冷冷地坐到辦公桌後。“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柳下惠。”
“那為何?”黃慈稔羞怒地瞪大雙目。
“人不對。”
“鬼話!你想要什麼樣的人?訂婚時,是我綁著你的嗎?”黃慈稔氣瘋了。
冠世傑的語氣絲毫不受影響,冷冰冰地看著她,“我和你以前從無交結,連話都沒講一聲,突然訂婚,你不會幼稚到以為我們都是一見鍾情吧?”
“繼續!”黃慈稔簡直就是在咆哮了,臉痛苦扭曲著。
“我們都是商家子弟,商業聯姻這個詞不陌生吧!我們的婚姻,都是為了集團。”
冠世傑非常冷漠地笑笑。
“你不愛我?”
“那你愛我嗎?哼,黃小姐在國外與一位西班牙男子同居,台灣的周刊曾經拍到過你們相擁親吻的密照,我記憶不那麼壞,現在好像你們還在聯繫中。”
“我……我們現在只是朋友。”黃慈稔氣短,音量小了許多。她在和冠世傑訂婚後,就準備和以前的男友分手了。
“不錯的朋友,我其實早就知道這些,但是我不點破,你今天逼我,那大家就攤牌吧!我是個jian商,不要在我身上找尋什麼浪漫的情調。我答應了這樁婚約,自然會履行,但要我愛你,那就免了吧!我也不需你愛我。大家維持場面上,就可以了。”冠世傑說完,攤開公文,代表話題結束。
黃慈稔心一顫,“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後只在戶籍上登記下我是你的妻子,其他什麼夫妻義務你都不會盡?”
“我還會帶你參加各種聚會、酒會。”他補充。
“收起你的好心。”黃慈稔冷笑。她當然懂商業聯姻的潛規則,但家人寵她,家業也大,無需她用自己的幸福做賭注,她一直都非常隨意、快樂。她是看上了冠世傑的帥氣和才能,才答應下這樁婚事,但結果,她發現冠世傑一點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