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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驚愕地抬起頭,床前站著一個臉白得像雪一般的身影。時光定格在那一處,他聽到自己的心轟然崩塌,他悲哀而又決絕的閉上眼。
他懷裡不著寸縷的人不是左幽,而是左靜,上天和他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
左幽暈睡了三日三夜,他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坐在床邊,看著她那麼蠟黃憔悴的小臉,他知道這可能就是他最後一次守護她了。在夜裡,他抱著她飲泣,偷偷地親吻她,手伸進她的發中,嗅著她淡雅的體息。他喜歡了十一年的左幽,以後不再是他的了。
左幽沒有器,也沒有責備他。出院後收拾了行李就走了,換了住處,換了號碼,他在她公司樓下守候過二個月,都沒有遇到她。而他卻在他的樓下看到了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左靜。
他和左靜正式開始交往,這是一種偶然,也是一種必然。他已經傷害了左幽,不能再傷害左靜了。如果他和左靜不能好好地過,左幽會更痛苦。他和左靜過得幸福,就不枉費左幽的退出。
和左靜一起,他也就不會失去左幽的消息,他還可以和她做家人。
他把對左幽的愛移到了左靜身上,甚至比對左幽還要體貼、還要珍惜。這一切,他都是做給左幽在看。
左靜是個單純的小女人,一開始還會擔心他和姐姐余情未了,後來見他那麼疼她,快樂得象上了天。
做了家人的他和左幽,卻沒有一點聯繫,連面都沒有見過。結婚的時候,她在奧地利。回國後,她讓媽媽轉送了一套歐式皇室茶具給他們作新婚禮物。
他和左靜偶爾會通通電話,從左靜口中得知,她還沒有談朋友,工作比較忙,日子過得很單一。
聽過,他淡淡一笑,不敢流露出對她的牽掛。有的錯,只能犯一次。左幽,永遠是他的過去式了。
姚旭長嘆一聲,點燃了一枝煙,黯然看著陽台外漸漸四臨的暮色。
“旭,你怎麼不開燈?”左靜開門進來,看到陽台上火光一閃,皺了皺眉,“你又偷偷抽菸,也不想想我現在懷了孩子,吸二手菸對孩子很不好的。”
“呵,知道了!”姚旭淡淡一笑,掩飾住眼底的悵然,熄滅了手中的煙,走進客廳,“晚上想吃什麼?”
左靜疲累地仰躺在沙發上,撒嬌地嘟起嘴,“人家哪裡有胃口,今天中午喝了點湯,全吐光了。旭,可不可以不生孩子?”
“可以呀!”他若無其事地說。
“你竟然還同間?”左靜突地坐直了身子,“妙旭,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靜,說不要孩子的人可是你。”
“那你也不能同意呀,我……只要那樣說,又不是真的。旭,你不想和我有孩子,對不對?你一直想要的人是……”她臉色蒼白地問姚旭。
“左靜!”姚旭打斷了她,“我沒有遺憾過和我結婚的人是你。結婚這一年多,我們過得也不錯,不要說些有的沒的,過去的都已過去了。”
“老公!”左靜一把拉過妙旭,將臉埋在他寬闊的懷中,“我知道你已經完完全全被我迷住了,你愛的人是我,對吧?”
“對!”他的身軀突地僵硬了下。
“今天下午,幽給我打電話,說邁森音樂會的票搞到了。”
姚旭的身軀一抖,“不要總麻煩幽,她也只是公司普通職員。你如果想看音樂會,我去買票就是了。”
“我們現在要為孩子省奶粉錢,不能亂花錢。邁森的音樂會是幽公司主辦的,他又是邁森的翻譯,弄兩張票有多麻煩。馬上升級做大姨,她也該出點力。”
姚旭苦澀一笑。“你和她說懷孕的事了?”
左靜一挑眉,“說了呀,讓她也分享下我的快樂。旭,你一會去下她的公寓拿下票,鑰匙在腳墊的下面,她晚上在音樂廳陪邁森,沒空送過來。”
“……還是你去吧!”姚旭抿抿乾澀的唇。左幽不是沒空送過來,她是不想見到他,也不想讓他見她,才把票扔在家裡。
“我太累了,不想出去。姚旭,提醒你一句,你現在可是有夫之婦,做什麼事要有點分寸。從家到幽的公寓,四十分鐘的路程,我給你一個小時,防止路上堵車。”
“你明早上班時再去拿吧,我做飯去了。”姚旭有點不悅左靜這種講話的語氣,考慮她是孕婦,不願爭執。
“老公,你這樣子有點心虛,如果你心裡沒有幽的影子,你幹嗎不敢去幽的寓所?”
左靜的神情看不下去有點挑釁的味道。
姚旭微閉下眼,“夠了,不要說了。我去還不成嗎?”去,她疑神疑鬼,不去,她猜東猜,左靜心裡並沒有真正釋開。
讓他去拿票,是在試探他吧!如果他今天不去,她會嘀咕一夜。
姚旭陰著臉拿起車鑰匙,出了門。
左幽的公寓在一幢大樓的二十層,很小,收拾得很乾淨。陽台上掛著洗好的衣裙,桌上放著水果、咖啡壺,冰箱裡有牛奶,速凍的食品,床單是新換的。左幽心情不好,就愛換床單。逛商場時,一走到床上用品櫃,就移不動腳。她對全棉、亞麻的床單,有種特殊的偏愛。
左幽不會做飯,最多就是下個麵條,煮點速凍的餃子。她不愛喝咖啡,卻喜歡嗅著咖啡的香味,她說在那種濃郁的香氣里,讓她有種溫馨的家居感。
一個人過,她似乎過得也不錯。什麼都不少,待自己不薄。
她是不是已經把他從她的心裡清理乾淨了?
姚旭抱著膝蓋,坐在冰冷的地上四處張望著。如果沒有那個喝醉的夜晚,這裡的每外角落都會留下他的痕跡。他現在不配想念她了,更不配走進她的空間裡。象這樣,象是一種偷窺、一種奢侈。
以後,不管是誰讓左幽打開心房,他都非常羨慕他,也相信他們會過得非常幸福,至少比他幸福。
拿起壓在果盆下的音樂票,眷戀地回望了下,姚旭關上大門。
……
離音樂會開始還有二十分鐘,音樂廳里已經座無虛席。左幽拉開大幕朝下看了看,發現貴賓席上坐著不少常見於報端的知名人士,過道里有幾個孩子跑來跑去。
邁森的影響力不小哦,還有這么小的樂迷。左幽傾傾嘴角,回過身,看了下擺滿鮮花的舞台,走向後台。一身黑燕尾服、容貌俊逸出色的邁森繃著個臉,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她懷疑他是不是有點緊張。
邁森的助手和經幻人在一邊竊竊私語,文化公司的正副幾位老總也都在後台督場。這場音樂會如果非常轟動的話,對於後面的盒帶銷售,日本、韓國的演出是非常有益的。
“要喝點水嗎?”左幽走近邁森。
邁森怪異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詫異她居然會關心他。
她聳聳肩,笑笑,十指交錯,看著前台。討厭歸討厭,工作卻不能馬虎,邁森現在是她服務的對象。
大幕拉開了,邁森優雅地走上舞台。全場如雷的掌聲。
場內的燈光隱去,一束she光打在鋼琴上。一切都靜了下來。
邁森屏氣凝神了一會,抬起手臂,擊出一個音符,行雲流水般的琴音在音樂大廳里緩緩流淌。隨著他快速地在琴鍵上飛舞的手指,全場的……呃,幾乎全場的觀眾都渲染在豐沛有力、技巧出神的樂曲中,他們全懾惑於演奏者激昂雄邁的演奏風格中。
“誰說邁森江郎才盡,這麼完美細膩的表現音樂的鋼琴演奏,全世界能有幾人?”文化公司老總連聲讚嘆。
經紀人詢問地看向左幽,左幽忙翻譯過去,他會意地一笑。
笑意還沒褪去,震撼人心的琴聲突然戛然而止,伴隨著的是場內一陣驚天動地的幼童的啼哭聲,還有家長的喝止聲,其他人的怒斥聲。
後台的人面面相覷,驚愕地看向場下。
一個孩子跑出了座位,家長在後面追趕,要把孩子拉回來。孩子不依,家長無奈之下,甩了一巴掌,孩子放聲大哭。
“上帝!”邁森的助手突地臉色大變,一遍一遍地在胸前畫著十字,口中喃喃自語,“完了,完了!”
左幽納悶地看向他,話音剛落,只見邁森憤然起身,頭也不回地向後台走來,俊容一片鐵青。
全場譁然。
“邁森先生?”後台的人詫異地看著他。
“這是音樂廳嗎?不是菜市場?這樣的觀眾不配欣賞我的音樂,取消演出!”他冷寒地看著經紀人,一字一句地從牙fèng里吐出這幾句話。說完,扯下領結,往門外走去。
“邁森先生不可以,你不能這樣離開。”經紀人拉住他,“這裡不是歐洲,對音樂的認識剛剛起步,你要求不要太高。”
邁森忿怒地看著他,冷冷一笑,“我要求不高,但也不能低到如此層度,彈給他們聽,完全就是對我的玷辱。你擔心違約金嗎,沒事,我來付。”
“邁森先生……”經紀人銀屏了,一語雙關地說,“不要這麼衝動,我們來東方是有準備的。快回舞台上,不要讓觀眾久等。”
“這些超出我準備的範疇。他們邊防中對我起碼的尊重都做不到,我不悄於這樣的演奏。取消演出,我不再重複。”邁森繃著下顎說,倏地掙開經紀人的手臂,扭頭就走。
“不准走!”左幽突然衝上前,擋住他的去路,一雙明眸嚴厲地瞪著他。
“你又有什麼見解要發表?”他從抿緊的雙唇迸出話。
第五章 一杯卡布奇諾
整個後台的人呢都在看著他們,音樂廳內已經象炸開了鍋,噓聲響成一片。
邁森的臉冷得象塊冰,視線如寒劍,一陣一陣地向她刺來。她躲都不躲,迎視著他。
深呼吸再深呼吸,“我沒有什麼高的見解,也沒有狂妄到認為憑我就能讓你回到鋼琴前,我只是想告訴邁森先生,雖然我不懂音樂,但我聽說只有觀眾選擇音樂,音樂不會選擇觀眾。”
“我的音樂就選擇觀眾,沒有一點音樂水準的觀眾是無法體會出我音樂的美感和魄力。”邁森身子一挺,瞪圓眼,激動地說。
“真正流芳千古的音樂感動的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幫人,而是所有的人。 沒有國界,不需要語言,只要有一顆靜靜聆聽的心,就讓你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就象你也成了一顆飄動的音符。鋼琴大師李斯特演奏任何作品,不論是鋼琴曲、歌劇、交響曲或任何樂曲,都能表達得幾乎盡善盡美。他可以彈給嬉鬧的孩子聽,也可以彈給滄桑的老人聽,可以讓貴族屏息,也讓貧民動容。邁森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