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頁
“幽!”俞俊的聲音沙啞而顫抖,“為了你這句話,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她咬緊唇沒敢回應他。
一周後,雜技團回國,她去機場迎接,俞俊沒有實現他的承諾,在奧地利的一天夜裡,他因為心血管閉塞,再也沒睜開眼。
不是只有飛機會讓人化作一縷輕煙,無預期的疾病也會。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和渺小。
他才二十七歲。
他剛剛向他表白,說願意做她的備胎。
他買了房,結婚後要買部車,要讓她過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他說為了她,一定平平安安回來。
一切誓言都是假的。
總務科長陪著俞俊的父母去奧地利處理後事,蘇雯哭著想跟去,被她拉住了。可能因為沒有愛上俞俊,她只是心痛,而蘇雯卻成了一個只會哭的木偶。
三個人的辦公室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了,公司里的人經過她辦公室時都會繞過,生怕沾上什麼,都說她的辦公室是不祥的。
她獨自坐在裡面,默默思念那個總是偷偷注視她的文質彬彬的男子。這是一個多事之夏。
悲痛悄無聲息地流逝著,漸漸淡了,公司里沒有人再提起俞俊這個名字。
有一天,蘇雯說找到新的工作,是在一家語言學校教授韓文,要慶賀下。
“不要喝太多的酒,今天沒有人送你回去。”左幽擋住蘇雯伸向酒瓶的手。
蘇雯怔住了,眼眶瞬刻就紅了,“那個自私的大壞蛋,一個人逍遙去了,扔下我們兩個女人想念他,真不夠意思。”
“你太貪心,就不能讓他休息嗎,照顧了你那麼久。”左幽抹去眼角的淚水。
“我就是貪心,怎麼樣。我還恨他呢,為什麼就不愛我,偏偏愛你呢,你有什麼好,冷冰冰的。要是他愛我,我每個晚上都讓他火辣辣的,也不至於連愛情都沒有享受到,就那麼孤零零的上路。”
左幽苦笑,“如果知道會這樣,我願意和他交往,像他說的,依靠他,讓他分擔我的心情,我會努力去愛上他,只要他活著。”
“可惜命運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蘇雯遙望著外面的路燈說。“總是事後才說要珍惜眼前人,眼前人在的時候,卻又忽視。人生充滿了後悔和矛盾。”
左幽對她笑了笑,笑得像哭。
走出餐館,一抬頭,看到裴凌帆在餐館外面的那顆香樟樹邊上踱步,看到她,走了過來。
吃過幾次飯,看了兩場電影,遊了車河,午夜的時候,在街心花園裡散步,他們算是熟稔的朋友。可不知為何,她有種怪異的直覺,裴凌帆有意無意地與她總保持著一點距離,明明眼神里寫著對她的濃濃愛意,而他卻克制著,從不逾距,偶爾牽下手,他也很快就放開她,更別談擁抱了。她不傻,感覺得到他是喜歡她的。那種體貼和寵溺、疼愛,不是一個普通朋友的表現。
也許他是個君子吧,也許他們就只是朋友。左幽這樣想。
“什麼時候回來的?”前兩天,他說去外地出差。至於他怎麼找到這家餐館的,她已經不好奇了。答案不例外就是心有靈犀,她私下認為公司里有他的眼線。
“下午!”他禮貌地對蘇雯點點頭。
蘇雯眼睛瞪得有如銅鈴,像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人。“這是……”
“中院的裴庭長!”她淡然為兩人介紹,“我朋友蘇雯。”
“我送你們回去。”裴凌帆很紳士地建議。
“不要,不要,你送幽好了,我沒喝酒,可以清醒地打車回家。”蘇雯一直在打量裴凌帆,在他看不到的視線範圍內,對左幽豎起大拇指,拉過她,耳語。
左幽嗔怪地推了她一把,“真的是回家,不去別的地方混?”
“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啊,吃一塹長一智。再見,大帥哥!”她嬉笑著對裴凌帆揮手,離去。
裴凌帆打開車門,舉手回應。
“說什麼呢?”車上,他笑問。
“女人之間的八卦。”蘇雯對她講要珍惜眼前的這個極品男人,這話能說給他聽嗎?其實珍惜如何,不珍惜又如何!要別人給你珍惜的機會你才能珍惜,她也曾傾心傾意地珍惜姚旭,結果呢!裴凌帆會不會是眼前人,她不強求。說實話,她有一點為他心動,但還沒達到愛的程度,保持現在這種狀況也不錯,留點想像的空間。
“我也蠻喜歡八卦的,民庭里的有些案件就非常八卦,家長里短的。”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想講給我聽嗎?”
“嗯,小秘密。”她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闔起了眼睛,不想說話。
“是直接回家,還是喝杯咖啡再回去?”他體貼地把冷氣調小,怕她凍著。
“直接回家!哦,我接個電話。”左幽打開包,掏出突然唱個不停的手機,是個陌生的號。
她狐疑地打開。“你好!”
“左小姐,我是漢斯。”
她忙換說德語,“漢斯先生,你在哪?”
“我又到北京了,琴院的地址已經確定,現正在裝修中,應該和普遍學校的秋學期同時開學。你如有空,明天過來看看。”
“嗯,我有空的,一周後我要去德國。邁森先生,他……好嗎?”說到邁森,臉就紅了。
“一周後?哈,說不定一周後你們會在德國見面,是柏林吧,他受柏林愛樂樂團的邀請,作為嘉賓演出。”
左幽記得達琳娜也去了柏林,這次邁森能重尋舊愛嗎?
“邁森先生一直叮囑我讓我替他向你問好,對了,琴院還特地給你留了間琴室,讓你以後過來練琴。”
左幽掏掏耳朵,她聽錯了吧!“我……沒有要學琴啊?”
“邁森先生說你至少要學會一點基礎曲目,等奧地利的老師過來,我會通知你的。我還有事,先掛了,明天見。”
“明天見!”
“你要學琴?”裴凌帆忍住笑,問。
左幽聳聳肩,“就是呀,我也覺得奇怪!那個邁森搞什麼鬼,我都一把年紀了,還受那份罪。”
裴凌帆深究地看了她一眼,沒作回答。
“我後面有幾天休假,可以全部留給你,說吧,想幹嘛?”車停下,他不急著開車門,側坐在車椅中,面對著左幽,目光熾烈。“秋天要到了,香山這時候最美,去承德也不錯,懷柔呢?”
左幽的心一顫,對上他的目光,“我明天還要上班,後天才是周休,沒辦法去太遠的地方,香山或者懷柔呢?”她蹙著眉,心撲通撲通地跳。按照愛情理論里所講述的,交往中的男女通常在小小的旅行中,讓愛升華,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
“你慢慢想。明天,我們不去餐館了,自己做飯吃,怎樣?”他親昵地替她拂開擋住視線的頭髮。
“我……連蘋果都削不好,”她支支吾吾,“明天我請你去吃西餐。”
“你擔心什麼,又沒說讓你做,我來做。”
“在哪裡?”
“當然是你家呀,給我鑰匙。”他理直氣壯地伸過手。
左幽的臉很不爭氣地紅了,“這……”她為了防備左靜和姚旭,特地換了鎖。現在把鑰匙給一個不知將來會是什麼人的男子,說得過去嗎?千萬不要引狼入室。
“你不信任我?你明天把值錢的的東西放包包里,那些衣服之類的,我也用不上,還有什麼擔心的,房子我又搬不走,要不我把身份證壓給你?”他哄孩子般摸摸她的頭。
“不是這樣的。”左幽無力地嘆了口氣,怎麼說得像她很小人心似的。算了,反正她現在知道換鎖的人在哪裡,苗頭不對,最多再換把鎖好了。“嗯,鑰匙給你!”她從包中掏出備用鑰匙給他。
“記得明晚不要答應別人的約會,一下班就回來。”他得意地揚起眉,接過鑰匙。
“你真的會做菜嗎?”她上上下下打量他,不太敢相信。
“少門fèng里瞧人。上去吧,我用目光送你。”
……
隔天,左幽一整天都坐臥不寧,過半小時看一次表,真正感覺到一日如三秋般的漫長,她忍住沒給裴凌帆打電話,想到她小小的公寓裡有一個人做好飯在等她,心就雀躍不已。
五點一到,她就衝出了公司。
站在公寓的樓下,仰頭看著她的寓所里亮著燈光,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她不禁有些哽咽。
站在門前,她的心象要跳到嗓子眼,屏息了很久,才輕輕敲門。
門開了,裴凌帆穿著淡藍色的T恤,亞麻布的褲子,炯炯雙目分外溫柔。
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有了再次愛人的衝動。愛就是一個瞬間的事,這種感覺來到太快,太強烈,她控制不住的連身子都在顫抖。
“回來啦!”他接過她手中的包,讓她換拖鞋。
她瞄到桌上已經放好了幾盤菜,樣子看上去很不錯,不知吃起來怎樣。“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她拼命壓制心跳,儘量讓口吻平靜。
“睡過午覺就來了,很久不下廚,手藝都生疏了,一會不准挑剔,要給我吃光光。快,洗手去!”
“我們兩個人吃這麼多?”左幽問。
“你太瘦了。”
“瘦才好穿衣服,胖很容易的,想減下來太難。”她走向廚房,看到廚房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連飯後水果都洗好了。
“胖的人快樂,吃東西是件開心的事,我希望你胖一點。”
“原來你喜歡楊貴妃那一類型的。”她甩去手中的水珠,開玩笑地問。
“也不是。”
兩個人同時笑起來。
在家裡吃飯和餐館是不同的,非常溫馨,非常自如。左幽換下上班的職業裝,一身舒適的家居棉裙,窺探著桌上的菜,猛咽口水。
菜吃起來和看上去一樣,非常美妙,不敢相信這麼粗獷的男人能做這麼一手好菜,被他愛著該有多幸福呀!左幽彎起了嘴角。
“別傻笑,多吃點!”他夾了一筷子黃魚放進她的碗中。
“凌帆,什麼時候也帶我去看看你的寓所?”她忽然想起除了知道他的工作,對於他的其他方面一概不知。
裴凌帆一怔,目光躲躲閃閃,“本來想早點帶你過去,只是和別人同住,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