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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以珊覺得一陣寒冷,濕濕的,直襲進骨頭裡。

    “如果你繼續無所收斂的生活,我及時為你安裝人工起搏器,你的心臟也會很快罷工,然後身體的其他器官跟著休息,你不能走動,抬臂都不可以,呼吸也慢慢消失,我不是山底,無法給你滿意的答案。大島先生,錢不是萬能的。一個病人,哪怕只有幾個月的生命,我都會去努力。但是你的要求,我很抱歉。”她平靜地看著他。

    一聲狂笑自大島浩的唇角逸出,青紫的面容顫動著,他笑得縱情,笑得暢快。“冷醫生,你真的是個很冷漠無情的人,像一塊化石一般,沉默了幾萬年,沒有一絲絲人氣。這是你本性使然,還是你高貴的職業道德呢?我欣賞你的坦白。好,我接受你的建議。”

    清麗的雙眸閃過愕然。

    “換醫生吧!”大島浩漠然地轉過身去。“這個世上不是只有一個冷醫生。我小小的要求,總有人會做到的。”

    他從垃圾籃里撿起畫板,跳上床,拉過被單,沉浸於他勾勒之中,當房中沒有她的存在。

    冷以珊的心莫名地一陣劇痛。“我想明早你就會看到你的新主治醫生。晚安!”她輕盈地走出病房,帶上門。

    病房裡,琴音睡著了,小臉上皺成一團,像是夢中都在忍著痛。冷以珊你把聽筒放在她的胸口,心跳弱弱的,但還平緩。她對陪護點點頭,走進另一間病房,今天剛做過手術的中村還沒有甦醒,手臂上一管血漿、一管點滴,緩緩地流進他的體內。這麼大年紀,六個小時的手術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

    “一小時量一下血壓,二十四小時的心臟監聽儀時時關注著,有事,給我電話。”

    她低聲對看護說。

    中村的兒子是個老師的中年人,憨厚地對她一笑,無措地看看父親,“冷醫生,我爸爸他還要多久才能醒?”

    “考慮到他的年紀,麻醉的吉良加大了些,這樣可以讓他好好地休息,爭氣早點恢復體力。麻醉過去後,就可以醒了。”

    “呵,是這樣啊!麻煩冷醫生了”中村兒子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感謝地將她送出病房。

    病房的走廊上靜悄悄的,各個病房的燈也陸續暗了下來,值班的護士輕手輕腳地在各個病房間巡視著。

    冷以珊抬頭看看手錶,十一點半,又近午夜了。

    “都結束了嗎?”

    渡邊翼從桌後站起,拉住她的手,為她解開臉上的口罩,拿下醫帽。

    她像個孩子般,聽話的任由他擺布。

    “來!”他按著她坐下,像變魔術般拿出一個保溫杯,揭開,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在辦公室內瀰漫開來。“你走後,我出去買的,趁熱吃吧!”

    是湯圓,櫻花湯圓,怪不得那麼香那麼甜。

    冷以珊悄悄咽下一口口水。

    “怎麼了,不喜歡嗎?”渡邊翼俊逸的雙眉微微皺起,眼中滿是疼惜,“先將就著吃點吧,一會回到家,山本太太的夜宵定然還熱著呢!”

    冷以珊吸吸鼻子,不曉得為什麼,有點心酸。渡邊溫和、俊逸,外表不差大島浩,身家又高、學歷又高,為什麼人的品質差別會這麼大呢?

    見識了大島浩的惡劣之後,才知渡邊翼完美得如天使一般。

    她何其幸運被渡邊愛著。

    午夜,札幌的街也安靜了,三三兩兩的行人穿過街道,車業少了許多。渡邊翼把座椅放低了些,好讓冷以珊躺著休息。

    “大島浩的檢查結論出來了嗎?”

    “嗯!”

    “他能承受自己的病情嗎?”

    “外表是只驕傲的孔雀,內在是只有顆壞心的惡狼,堅強著呢!”她嘟噥著在椅上換了個姿勢,面對著渡邊翼。微暗的燈光下,他薄薄的嘴唇彎出優雅的弧度,俊逸得令她有一股莫名的心動。

    “哈,這是什麼樣的珍稀動物。”

    “還珍稀呢,怪物一個。他懷疑我的醫術,要求換主治醫生。”

    “這是玩笑嗎?”渡邊翼驚訝地問。

    冷以珊眨下眼,揉揉額頭。“是事實,他嫌我要求高,管束多。第一次遇到如此強悍的病患。”

    渡邊翼眼底滿是驕傲,“我想他馬上就會後悔了。”

    “我不這樣認為,他自戀但不自大,他很清楚自己的病情。”

    “他認出你了嗎?”

    “呃?沒有,只是打過照面,哪裡可能記得,何況我還有口罩呢!”

    車停在別墅的糙坪外。渡邊翼停下車,沒有開車門,笑容溫柔得如同春天裡的微風。

    “我真希望別人永遠看不到你口罩後的面容,那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冷以珊。不是優秀地令人仰視的冷醫生,只是一個清麗文靜的小女子,會害羞會無措,看著我時,目光在躲閃,現在,她低下頭,連慢慢紅了。”

    “渡邊……”她輕笑地別過臉,“不要玩催眠。”

    他凝視她,突然飛快地在她唇上輕啄一下。她怔住,臉“騰”地漲得更加通紅。

    “以珊,不要太專注你的工作,留點時間給我好嗎?”他輕輕擁住她。“我們在一起時,你不能想工作,不能像別人,心和眼中都只能有我。”

    “渡邊,如果你接住到別的女子的話,會不會發現我根本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她莫名其妙的問一句。

    “這六年來,我眼裡只有你一個。智商再不如你,也不會六年都不清醒吧!不要猜疑,不談六年,路十年我都會迷戀你的。”他輕撫著她軟軟的秀髮,嗅著她發上清淡的香氣。

    “我會的東西很少,性子無趣、代辦,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呢?”她是中國人,出生於上海小弄堂,就會讀書,其他一無是處,而他優秀出色,兩個人好像不太相配。

    他眼中有了笑意,“我的大博士,今天怎麼這樣不自信了。有時我也奇怪,讀書時倒追我的女生多的是,我隨便挑一個多省事啊。追你多辛苦,等了六年才敢開口提交往,唉,說出去同學們眼球要落一地。可我就是喜歡你,跟你在一起,就覺得整顆心都滿溢著幸福。”

    “真的嗎?”她俏皮地笑了。

    “唉,以珊,再過兩年,我都快三十了,這次純情少男少女的表白已經不適合我們了。我們是成年人,你可以問些難度高一點。”

    “比如?”

    “比如夜這麼深,你累得眼都睜不開,問我可不可以陪你進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她嬌嗔地解開安全帶,文文地打了個呵欠,“明天又不休假,你想我起不來呀!”

    真是個大煞風景的話,渡邊翼寵溺地搖搖頭,下車為她打開車門,把她抱下車,緊緊地貼在懷中,讓她貼著他的胸膛。“不會天天都忙的。哪天不忙,我們真正的約會吧,沒有外人的打擾。我們彼此的工作都非常忙碌,晚上的時間又有限,這樣的分離真是殘酷。以珊,我越來越不想和你分開了。”

    她聽著他的心跳。心臟的跳動節奏而有力,肌膚滾燙。她知道他真的愛她,他們都是成人,她感覺得到他這六年壓抑的不只有情感,但他尊重她,她沒有愛上他時,他仍會壓下所有的衝動。

    但她還沒準備好在清新的早晨睜開眼時,面對一張異性的面孔。

    “渡邊,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她從他懷中退開,把他推進車裡。

    渡邊翼打開車窗,伸手撫摸著她的臉,“想著我,以珊,明天見!”

    “明天見,我帶山本太太的味噌湯給你喝!”她有點不捨得揮揮手。

    路燈昏黃。

    夜風薄涼。

    渡邊翼的車拐過綠地,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冷以珊拖著疲累的身子走進別墅,懶得開燈,靠在客廳的沙發上,肚子面對一室的黑暗。

    “小姐,你怎麼睡在這兒?”

    誰在拍她,好吵,怎麼這樣的亮。冷以珊吃力地睜開眼,山本太太一張放大的面容映入眼帘,曙光從窗中透了進來。

    “天亮了?”她揉揉眼,坐了起來。

    “小姐,你昨天沒有回房間睡。”山本太太看著她皺皺的外衣,“澡也沒洗。”

    冷以珊不好意思地一笑,“昨天太累了,走進客廳,想坐下休息會,居然就睡著了。”

    “小姐,你是人不是機器,休息幾天吧!”

    “嗯,我準備七月回國探親,那時就多休幾天,把覺睡足、身體養好!”

    山本太太體貼地點點頭,“再去睡會吧,時間還早呢!”

    冷以珊搖搖頭,“我一會洗澡去,山本太太,請你多做點味噌湯,還有壽司,放進食盒裡,我帶去醫院。”

    “給渡邊醫生的嗎?”

    冷以珊微笑不答。

    “渡邊醫生是個好男人,小姐可要抓牢哦!”山本太太笑著走進廚房忙去了。

    冷以珊很少這麼早起床,她拉開紙門,走進別墅後面的庭院。不遠處的風景區,如霞的櫻花和著嫩綠的樹木,形成浮動的花海。晨露穿過樹叢,把白皙的櫻花映襯得晶瑩剔透。風輕輕吹過,一片片粉紅近似瑩白色的花瓣,從樹梢緩緩的飄落,緩緩的在空中飛舞。

    一朵花的凋零,有她的周期和定律,不管曾經是如何的美麗。

    冷以珊心頭突地湧起一縷傷感。“櫻花謝啦!”她喃喃地說。

    “嗯,六月了,櫻花謝了,富良野的薰衣糙要開花了,那片花田現在的遊客一定很多。”山本太太剛好出來,聽到了她的話。

    一朵花謝,一朵花開,新的事物總是輕易地就取代舊的事物。誰還會記得那朵曾經美麗的花呢?

    這世上最最善變的就是人的心,最最珍貴的也是人的心。

    她想起了那個向她要一年生命的男子,生命對於他來講,是什麼呢?曇花一現?

    他可以輕視生命,她不敢,所以她拒絕了他。

    “小姐,去洗澡吧,早餐要好了。”山本太太從廚房中探出頭來。

    “我不在家裡吃,你幫我全裝進食盒吧!”她忽然想給渡邊翼一個驚喜。

    愛情也是一朵稍縱即逝的一朵花,渡邊翼小心地呵護著,她不能總袖手旁觀。

    無雲而又舒適的一天又開始了。

    渡邊翼住在一幢高檔的單身公寓中,他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剛剛駛上車道,看到大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清雅的微笑如窗外拂過的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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