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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曉驚愕地捂住嘴,“天,是大陸生。”

    “她就是大陸生!”冠世傑追問。

    只聽到奔跑的腳步聲在樓梯間迴響著,“咚咚,”恨不得一步就可以逃出這座惡夢般的地方。突然又是一陣痛苦的驚叫,人體滾下樓梯的撞擊聲,爾後,一切恢復平靜。

    “不好!”路曉先叫了出來。冠世傑搶在她前,奮力地跑下樓梯。轉彎處,一個小小的身子斜趴在地上,胳膊已經變形,額間一抹鮮紅的血跡,雙眼緊閉,面容上淚水未乾。

    “上帝!”路曉一臉蒼白,驚魂未定地蹲下身,探了探鼻息,“還有氣息,還有氣息。”

    冠世傑彎身抱起,好輕好小。“你沒認錯嗎?這裡是醫學院。”冰冷沒有情緒的語調,有著異於常人的冷靜。

    路曉紅了眼眶,“我怎麼會不認識呢?她就是大陸生,比剛來台灣時瘦了許多。我怕學生說我迎合大陸,平時也不敢太關照她。她是商學院裡的一道另類風景。”

    大陸生原來是這樣呀,不象陳特助講的活潑可愛,也不是台灣傳說中的青面獠牙,她也只是台灣街頭隨便可見的小女生。

    不用太多的言語,冠世傑一切瞭然。

    “一定又是陸浩把她騙來關在裡面的。”路曉氣憤地怨道。

    “她在學院裡過得好嗎?”

    “你認為呢?”路曉苦笑,掏出手機,“我叫救護車。”

    “你直接給趙醫生打電話,讓他準備急救。我送她過去,你找下陸浩,警告他,如果再有任何事發生,讓他打包回馬來西亞去!”

    “你說趙醫生?”路曉不敢置信。趙醫生是冠園的家庭醫生,是台北醫界數一數二的名醫,這會不會太過於隆重了?

    “省了掛號不是嗎?”冠世傑輕柔地把容妍在懷中換個位置,小心地往樓下走去。

    “呵,確是省了。”路曉笑得乾乾的。

    騰手打開車門,把小小的身子放平在后座上,找出薄毯輕輕蓋上。冠世傑在關車門時,怔怔地站了會。

    左臂骨折,因驚嚇過度,高熱不退。急診室燈亮到凌晨,方才熄去。

    “回去睡吧,世傑。沒有大礙了。”趙醫生脫去白大褂,拍拍一直坐在外面等候的冠世傑。

    “多謝趙伯。”冠世傑看到大陸生被推向病房。

    “可能要休息一個月。她是?”

    “是世交的一位公子惹的禍,我幫著收拾殘局。趙伯,請你多費心了。”

    “我們要這麼見外嗎?哈哈!”世傑說謊了,這種事交給特助和秘書辦就行了,何必親為?呵,但他不點破,這世上誰沒有點秘密。

    夢裡都是濃濃的藥水味還有躺著的一具具的屍體,容妍拼命地叫,拼命地跑,可是那些屍體就一直跟著她,怎麼也甩不開,直到她睜開眼。一室的明亮,微笑的護士小姐沖她晃晃輸液瓶,“醒啦!”

    容妍輕輕點頭,“這是哪裡?”聲音砂啞得象被風吹破了。

    “醫院呀,你睡了足足三天呢!還好,熱度沒有嘍。”

    三天啦,應該遠離那間標本室了。容妍輕鬆地吐了口氣,環顧下四周,很高級的病房,可能是學院表求愧疚安排的吧!那天,陸浩說晚上大家都要去醫學院參觀,拉著她就走。轉了幾圈,不知怎麼就走進了人體標本室,她察覺不好時,門已緊鎖上了。

    她以為會死在那裡的。

    “誰送我來的?”

    “不清楚,那天不是我值班,你導師有來過,學院領導也有來,可惜你都在昏睡。原來你是大陸生啊!”小護士好奇地沖她笑笑,毫無排斥的意味。

    “嗯,我是從大陸過來的。”

    “我有看過《時事在線》,雷鑫採訪過你,對吧?”小護士很閒,話挺多。

    “雷鑫是誰?”

    “華語第一男主播,很英俊的。”護士眼中閃著愛慕,笑得羞羞的。

    “我不記得。”台灣人在她腦中都是一個模子,她記不得一張確切的面容。

    “呵,大帥哥,怎麼能不記得?”小護士笑著埋怨,從桌上拿出兩束花,“有人給你送花,可是都沒署名,很好玩哦。”

    一束海芋,一束是白色的瑪格麗特,小小花朵綴在根精間,清新又美麗。

    容妍先是眼睛一亮,然後又微閉上眼睛,“嗯,送給你吧!”

    “送我?這可是很美麗的花哎!插在病房裡好了,換換空氣也行。“小護士輕笑著找了個輸液瓶,注滿水,插上花束。

    容妍沒有再說話。不帶有任何真誠的事物,再美也顯得做作。高級病房、鮮花都抵不上溫馨的一句話。

    她不需要這些。

    可是好怪,這做作的禮貌竟然持續到她出院。每天清晨,她一睜開眼,小護士就笑著向她揮著一束瑪格麗特,潔白的花朵在陽光下散發出縷縷的幽香。

    “大陸妹,你在學院是不是有人追?”她沒有名字,別人不是喊大陸生,就是大陸妹。

    容妍淡笑,確是有人追,是追著罵、追著打吧!

    “好羨慕哦,這麼用心,一天一束,我跟你講,這花可是從國外空運來台的,很貴。”

    十九年來,容妍連男的朋友都沒有過,從來也沒收過任何花束。這神秘的人一天一束昂貴的鮮花,她想好奇一點都沒有那樣的心情。

    她太清醒了,因為這花是出現在她住院之後。那說明,這花只可能是陸浩那樣的貴公子的道歉方式。

    其實沒有必要的,她不生氣,也不怨恨,也不哭,也不感動。

    她會默默地在日曆上圈起四年所有的歲月,過一日划去一日,回家的日子就近了一日。

    遇見的人,發生的事,都會終成過去的。

    “趙伯,她今日怎樣?”遠在日本,幸好不必倒時差,冠世傑一天一個越洋電話。

    “今日拆石膏,心理醫生也對她進行了治療,這幾夜都沒再做惡夢,算是恢復得不錯。明天,她要出院了。”

    “精神還好嗎?”

    “很文靜的女生,話很少。”

    “唉!”冠世傑嘆了口氣,擱了電話。

    趙醫生訝異地看看話筒,重禮節的世傑忘了和他說再見?

    八,宛若空氣

    大陸生從商學院消失一個月了,金男銀女們有點不習慣。大陸生不在,生活好象也沒有什麼不同,反而有點失落。記得一個人,並不全是因為牽掛,有時也會是因為別的。

    大陸生消失的原因,他們彼此心照不宣,但不免也有些微微的內疚。這次的惡整好象有些過了,本意只是嚇嚇她,沒想到卻把她送進了醫院。

    一群人欺負一個沒有還手能力的人,勝利了也沒任何成就感。

    想到那張一直緊繃著的蒼白小臉,沒有人心情是愉快的。

    一節大課剛下,大家靜靜地坐著,木然地把書從前翻到後,一遍又一遍,沒有人先離開。

    陸浩兩手插在褲袋裡,斜斜地倚在窗前,有抽菸的衝動。

    路曉站在門前,輕輕叩了叩門。

    所有的人都抬起了頭,路曉臉上很嚴肅,抿了抿嘴,走到講台前。

    “我知道大家後面還有別的課,我只占用大家一點時間。”她好象思索了很久,才繼續說,“容妍今天下午出院,明天開始複課。在這個社會上,每個人都有自已的職責和義務。對於你們來講,學好自已的專業,就是最大的職責。別的,等你們踏上社會,再發揮吧!容妍,她本來是北京大學文學院的學生,來這裡,沒的選擇的。我們台大也有幾位在北京讀書,說不定就是你們的高中同學,設身處地,如果他們也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你會如何想?遊戲結束吧!不要特別熱情,也不刻意輕視,處之淡然,如果覺得這樣還很難,就宛若空氣吧!”

    路曉的聲音不大,但下面的人全聽見了。

    宛若空氣?人離開空氣,不能生存。但空氣是透明的,肉眼看不見,導師的意思是視若無物嗎?

    陸浩對著天花板,長長嘆了口氣。大陸生,明明已改變了他的生活,如何能宛若空氣?

    一點在意,多點恨,十分煩躁。這一個月,他常常在大陸生呆的那家醫院外面轉悠,可是卻沒有勇氣跨進一步。

    他怕她淡然的眼神,怕她漠視他的存在,怕她冷然的對待。

    他到底想她對他如何,他也不知道。

    容妍回學院這天,離新年沒有多少日。蒼白如雪,一身墨綠的褲裝,瘦如細竹。夾著課本走進教室,溫婉恬靜的表情,好象她什麼也沒發生過。忙碌地找導師借筆記,惡補拉下的課程。

    依然沉默無語,不與任何人有交流,但眼神中卻多了一抹堅強。

    平安了兩天,容妍悄然察覺一切惡徑結束了。她偷偷地吁了口氣,雖然孤獨仍在,但狼群放羊吃糙,她該偷笑。

    這是台灣的冬嗎?樹葉沒有泛黃,花樹不敗,溫度是十五度,一件毛衣就可以對付了,這麼暖的冬天,心為何是冰涼的。

    學院裡充滿了新年氣氛,各個社團拿出看家本領。一到下午,校園裡音樂、歌聲不斷,但這一切都與她沒有關係。

    她的新年裡只有思念,很深很深的思念。

    深夜,雷鑫拖著疲倦的身子開車回公寓,打開門,他習慣地先給自已倒了杯茶,然後打開音響,讓室內流淌著深沉綿厚的大提琴聲。

    換上家居裝後,他四肢放鬆地躺在沙發上,喝茶,關音響,打開錄影機。寬大的屏幕上,容妍長發飛揚,雙眸含憂,慢慢地向他走近。

    雷鑫把畫面定格,痴痴地看著。

    憐惜,忽然泛濫成災。

    雷鑫淡淡笑了起來。他的身邊從來就沒少過示好者,在國外讀書時,也有一位相處不錯的女友,但那時因為人在異鄉,特別寂寞,肉體的溫暖可以帶走那份孤單。女友是越南人,可能也是這樣。畢業那天,他們誰也沒有說什麼,擁抱了彼此,最後一次狂熱的纏綿,然後揮手道別。

    回台後,他很少想起女友。因為他沒有愛過她。

    現在在台里,他常常會受到各式理由的邀約,有編輯,也有記者,也有主持人,就連那個韋娜都給過他許多暗示。他裝傻,不然就說忙, 事實他真的很忙。他非常珍惜主播這份工作,這是他喜歡的專業。不全是因為工作要維持形像,而是他覺得心象飄在空中,無法找到支點。他不願隨便開始一份感情,如果要愛,就傾盡一生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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