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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島浩挑了挑眉,沒有作聲。
“我對她的喜歡不會亞於你,可是我有自知之明,儘量不打擾她。大島浩,不管我們對她的這份心有沒有結果,我們都是幸福的,你想想,我們想她時,可以跑到札幌去看看她,想聽她的聲音,打個電話就行,偶爾還能餘額出來吃個飯。而她呢,與渡邊翼天人永隔,除了一點回憶還能有什麼呢?你連這個也要抹去嗎?所以說,大島浩,你喜歡火辣辣、赤裸裸的激情,冷以珊淡如遠山的性情不適合你,你若有良知,快點放開她吧!”
“你要接手嗎?”陰冷的俊眸霎時眯緊了。
山口真一悶哼一聲,“我又沒有你那顆心。”
“這顆心怎麼了?”兩頰的線條微微抽搐。
“你以為呢?”山口真一回應得老實不客氣,“你想想以你一個大情聖的劣行怎麼會得到她的眷顧,你就沒有一點點異常的感覺嗎?”
心臟翻攪撕裂般的劇痛,大島浩輕輕嘆氣。“我曾經這樣想過會不會是這種可能,那畢竟是傳說里才會出現的故事,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
他又轉過身去。夕陽斜斜,剪影出人形所含納的孤寂。
“如果可能呢?你會意外嗎?”
“不意外。”大島浩清若無聞地說。
意外的人是山口真一,“為什麼?”
“如果是真的,她對我所有的舉動就有了解釋,我……會更死心。”說出這番話後,心臟處的疼痛陣陣加劇,劇烈的疼痛漸漸擴大蔓延至他的全身,他痛得臉色蒼白,嘴唇駭人的紫。
她對他那麼好,不是因為回應他的愛,而是因為那顆心,怪不得心有個絲毫閃失,她就緊張的神色打亂。
她對他包容嗎?關心嗎?不,她包容、關心的是他的心。
他這顆被稱為奇蹟的心,來自渡邊翼的胸腔之內。
唇邊勾起譏諷的冷笑,“真是個冷血的女人,這麼愛渡邊翼,怎麼捨得挖出他的心,好冷酷無情,做手術時都沒有一點心痛?”
山口真一突地站起,一把扳過他的身子,眼中竄出一束怒火,“你在胡說什麼?她並不知情,把心臟移植給你是渡邊翼臨死前的遺願,他……想要你替他好好愛她。”
“我憑什麼替他愛,他丟不下她,把她帶走好了。誰稀罕他這顆心臟,現在的我不知比以前痛苦多少。”大島浩狂亂地喊著,“明明不愛我,還處心積慮地接近我,給我希望。她愛的是這顆心,拿走好了,我寧可痛死,也不要了。”他突地推開山口真一,拿起桌上的一支筆大力刺向自己的胸口,力度太大,筆一下就折斷,他瘋狂地把手伸向不遠處的玻璃杯。
“你這個瘋子。”山口真一衝上去,握住大島浩的手腕,皺眉怒吼,“你這樣算什麼?她什麼時候處心積慮地接近你了,她消失的那三個月,驚動你了嗎?她帶給你什麼困擾了。她是醫生,當然知道換了心臟的你變不成渡邊翼。”
大島浩的嘴唇紫白得驚心動魄,“既然知道,她為什麼後來又主動提出交往?”
山口真一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所以說你幸運,她……珍惜你。”
“呵,講得真好聽,說穿了還不是那顆心。”大島浩冷笑。
“那顆心能讓渡邊翼重活?活在這世上的人是你,是你這個大白痴。抱著她、親著她、看著她笑、她哭的人是你,是你!”山口真一吼得喉嚨都沙啞了。
是他嗎?大島浩停止了掙扎,身子僵硬起來,眼神恍惚茫然。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他試著沉澱下情緒,心頭亂成一團麻,十指輕按住胸口,感覺心跳得很厲害,這真的是渡邊翼的心嗎?
她睡在他懷中時,分得清他是大島浩,還是渡邊翼?
他怪異的心情原來有這樣的因緣。真是欠渡邊家太多了,大島浩落寞地苦笑,心疼如針刺。
“坦白告訴你,我曾經用渡邊翼的手機代替他呵冷以珊保持聯繫二個月,雖然她的溫柔不是對我,但也讓我看到了在清冷的表情裡面是怎麼一個柔情如水的冷以珊。所以,我喜歡上她。喜歡她就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她既然決定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想你再處處誤會她。”
“就這樣?”大島浩挑了挑眉。
“如果你再做蠢事,我立馬把她搶過來。”
“你就這樣以為我真的是一顆病秧子?”心底的疼痛處湧起一股無力感。
“不然又是什麼,你本來就病得不輕。你來東京,她知道嗎?”
“無可奉告。”他和她已經分手,但不等於他就願意把她奉送給山口真一這樣的男人。
想到她有一天被別的男人擁在懷中,手指不禁冰涼,心痛如裂。比較而言,她出於什麼理由願意和他交往,一點都不重要了。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山口真一挺站起腰。
“與你沒有關係。把你的帳號告訴我秘書,他會把諮詢費匯到你名下。”大島浩冷漠地掃了他一眼,腳跟一轉,大刺刺的步向出口。
“什麼?”大律師愕然。
修長瘦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
“阿嚏!”
格外大聲的噴嚏迴蕩在圖書館裡時,大學生們偷偷地朝聲音的出處看來。冷以珊漲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對大家笑笑。
為了那個大會交流發言,她真是傷了腦,幾經易稿,仍不滿意。今天特地到北海道大學的醫學館查點這方面的資料,看能不能借鑑點什麼回去。
偏偏這幾天還感冒了。
應了大島浩那句話,兩個人睡終歸比一個人暖和。他才走了半個月,她就感冒了。一整天被猛烈的咳嗽呵噴嚏折磨著,擦去止不住的鼻水,真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身體比她的心留戀大島浩。
在她面前時時晃了近半年的人,這次真的很堅決,果真一點聯繫都沒有。她很擔心他又整天泡在菸酒呵女人之中,再健康的心臟,也吃不消這樣的折騰。
擔心又有什麼用,他挑明了不准她再過問一切。是思念還是擔心,再有什麼別的,她都統統咽下了。
大島浩,已經是她生命中的過去式。
圖書館為了保護書籍,一般都維持適當的溫度和濕度,但畢竟到處都是書,有點霉味,讓人總覺得到處都漂浮著看不見的灰塵,或許是精神作用,一旦這樣想,鼻子更痒痒的,更加控制不住打起噴嚏來。
噴嚏聲惹來同學們的輕笑。冷以珊怕自己影響周圍人看書,不得不帶上口罩,可是鼻子堵塞得厲害,她沒辦法呼吸。她挑了幾本前幾年的醫學刊物,請圖書管理員影印一下,想帶回家好好看看。
走近影印室,發現山本健也在,坐著和管理員說笑。兩人都有點意外。
“我來找點資料。咳,咳……”冷以珊一邊咳嗽一邊把刊物遞給管理員。管理員是位長相甜美的年輕女子,看著山本健的眼神羞羞的。
山本健忙拿出紙杯,給她倒了杯熱茶。她不客氣,拉下口罩,連喝幾口,溫熱的水潤濕了乾燥的口腔,呼吸稍微暢通了一點。
“給你!”管理員影印好資料,遞給冷以珊。
“謝謝!”冷以珊看出了山本健與管理員之間摸摸流淌的情愫,復戴上口罩,“山本老師,我還得回去寫發言稿,先走嘍!”
“什麼發言稿,讓你這麼冷的天跑這麼遠來找資料?”山本健好奇地問。
“我要去維也納參加個學術會議,必須有個交流發言。”
“奧地利現在也是冰天雪地呀,要是春天去才好呢!不過,現在那邊的新年音樂會可是一台連著一台。”山本健兩眼晶亮。“在英國讀書的時候,我去過幾次維也納,但沒有一次是冬天。”
“那有機會再去吧!”冷以珊收好資料,清眸瞟到管理員的神情突然黯淡了下來。“咳……咳……不打擾兩位了,再見!”
“我送你回去!”山本健追上她。
管理員一直低著頭,睫毛象有些濕。
“不用,這裡打車很方便的。”冷以珊微笑地用眼神向山本健示意管理員,山本健不自然地笑笑,仍然跟了上來。
“你幹嗎,快去陪她呀,你沒看到她有點誤會你了嗎?”冷以珊立在雪地中,仰著頭對山本健說,頭昏昏沉沉的。
“其實,我還沒有確定自己的心。”山本健的表情有些古怪。
“跟著感覺做好了,什麼確定不確定,又不是搞研究。”
“你那位設計師男友最近對你好象洗腦不少,這種話也說得出來。”
冷以珊訕訕一笑,“情感的事不能太斟酌,感覺好了就在一起吧!誰知道以後會有什麼意外發生,相愛又能有多久,把每一天都當生命中的最後一天過,心裡一下就會輕鬆許多。這不是誰告訴我的,是我的切膚體驗。”
“你……”山本健沉痛地看著她,有些不忍。
“快去陪她吧!”她微笑著,對他揚揚手,踩著積雪向校門跑去。
看到別人相愛,就會想起從前。如果時光能夠回到六年前,她也不讀什麼書,早點嫁給翼好了,生幾個孩子。守著翼和孩子,平淡地過每一天。即使有什麼意外,有孩子,總勝過自己一個人過。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山本健怔怔地站了很久,默默地轉過身。
周圍暮色逼近。
……
冷以珊回到家,躺到床上,好長時間一動不動。看不下書,也沒有力氣去想任何事。
好像有點發燒,她把枕邊的體溫計夾在腋下量體溫。
溫度不是一點點高。
美津在廚房準備晚飯。看到她搖搖晃晃地下樓,“今天可真早啊!小姐,你什麼時候出國?”
“一周後!幫我倒杯熱水。”她有氣無力坐在餐桌邊,放下手中的感冒沖劑。
“去打個吊針吧,吃藥恢復很慢的,會影響你出國。”美津把水遞給她。
“一周後會一定會好起來的。”
“你出國時準備穿什麼衣服?”美津用手拭她的額頭,臉色突然變了。
“平時穿的唄!”美津有點小題大作了,冷以珊趴在桌邊,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