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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以珊怔住了,清麗的面容一冷,“很抱歉,我無法認同你的話。山本先生,在沒有我許可的情況下,你媽媽把我的照片寄給你,這像話嗎?至於辭退山本太太,你應該比我清楚,她只是我請的鐘點工,是為我整理家務,而不是干涉我的生活。正不正眼看你,你太多慮了,對於不熟悉的人,我從來就不會多看。”
“你……”山本健氣得額頭青筋直跳。
“既然在國外讀到博士,就該知道深夜打擾一個孤身女子,不是紳士所為。哦,你說是不放心我,那真的要多謝了,山本先生,晚安。”她尖銳的抬頭瞥了他氣得鐵青的臉,重重地關上門,捂著跌青的傷腿,一跛一跛地爬上樓。
管山本健會氣得怎樣,都不關她的事。真是莫名其妙,他竟然敢追上門責問,她還沒說他媽媽侵犯她肖像權呢!
幸好辭退了山本太太,不然真的是個大麻煩。
優秀的男人,她就該喜歡嗎?真是怪人一個。
剛剛摔得不輕,膝蓋都紅腫了,家中沒有備常用藥,冷以珊黯然地嘆了口氣,拿起床前的手機。
“翼,我摔倒了,好疼啊!”
“怎麼會這樣不小心,要緊嗎?你身邊有沒有其他人在?讓他們幫幫你。”
由一個其他人,剛剛被她趕跑了。翼竟然用這種語氣問她,她在話語間讀不到一絲憐惜。以前不是這樣的,即使在他們還沒正式交往時,只要她一皺眉頭,翼都會陪著她、逗著她,直到她重開笑顏。
是她要求高了,還是翼變了?沒有誰來告訴她答案。她倦得抓不住手機,心像墜進了深海之中,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她不敢再自欺欺人。
當你終於找到了你交付真心的人,而他卻在你最愛他的時候與你疏離,那該是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情景?
“冷醫生,沒有渡邊醫生,你就成了個沒有行為能力的人嗎?”美代訝異地瞅著冷以珊一跛一跛地走進辦公室。
“快去找點紫藥水和傷布。”她吃痛地坐到沙發上,眼下兩個黑黑的眼圈。昨夜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天,跌得不輕呢!怎麼回事?”美代邊上藥邊問道。
她輕描淡寫地傾傾嘴角,“從樓梯口滾下去的。”
“你真的好能幹啊!”
“呵,而且當時還光著腿。”冷以珊自嘲地一笑,“今天有什麼著急的事要處理嗎?我這個樣子可能進不了手術室,我站不住。”
美代點點頭,“只有一個小手術,請別的醫生代班吧!你今天好好休息,我扶你去看大島浩,你昨晚不在,他一夜都不安寧。看護講夜裡出現了幾次心律失常。”
“會不會是排斥?”冷以珊緊張地問。
手術後的排斥應因人而異,有的人幾年後還會產生排斥。畢竟不是自己體內的心臟,所有器官就像人對一個出來乍到的陌生人,要有個熟悉的過程。大島浩移植的那顆心臟卻像是他的故人,一下子就和所有的器官熟稔了。
“我覺得是情緒的因素,你看看去吧!”
大島浩還不能坐起,今天是他手術後的第七天,也是渡邊翼離開的第九天。時間過得多好呀!
“以珊!”大島浩俊美的雙目下同樣印著兩個黑眼圈,拂開她手中的聽筒,兩隻手臂拉著她貼近他還很虛弱的胸膛,心跳在耳際彈奏著規律的樂曲。這樂曲像是一曲催眠曲,讓她疲累的神經不禁鬆懈了,她緩緩合上眼。
“你有多久沒睡了?”他也閉上眼,感到他們的心跳像在一個頻率上。
“我有睡的,只是睡不踏實。昨晚怎麼一回事,你有什麼樣的感受?”她抬起頭,解開他的衣衫,傷口變得淺白,不久就不會有什麼痕跡的。“日後走秀,你可能無法再秀你的胸肌了。”
大島浩唇角勾出輕快的笑意,“最多少聽些驚叫聲,其他沒什麼損失,只要你不嫌棄就行。”
“你又亂說話!”她為他端上一杯水,細心地餵著,“把昨晚的情形說給我聽,心律怎麼突然不齊了?你現在需要足夠的體力來適應你的新心臟,一定要睡好、吃好。有一點細微的不適都要告訴我。”
“要講實話嗎?”大島浩溫柔地笑著。
“當然,病人對醫生就像信徒對神父,一定要說實話的。”她擦去他嘴角的水滴。
“昨晚你沒有陪著我,我的心想著你,很疼很疼,然後心律就出現異常了。”
冷以珊默嘆一聲,放下水杯。
“大島浩,許多病人在醫院的時候對醫生都會產生依賴,這很正常。你因為沒有家人陪伴,這種現象就更深一點。隨著你一天比一天強健,這種依賴就會消失的,你可能會討厭看到我呢,我……是一個很無趣的人,在我們初次見面時,你就大聲告訴過我了。”她調侃地對他眨下眼。
“以珊還是個會記仇的人。”大島浩笑了,“那時候我是個憤世嫉俗的人,無情而又冷漠,但換了這顆心臟後,我的心裡像多了許多東西,這一部分東西都與你有關。以珊,我沒有家人,但是我有你,對不對?”
“嗯嗯,你有我還有翼。”她強調地說。
“翼!”說到翼,大島浩的笑意消失了,“你很愛很愛他嗎?”
“我是書呆子,當然就只能愛書呆子了。”
“我……本來還想以身相許你對我的救命之恩呢!”大島浩眼中閃過一絲自嘲,晶亮的眸子突地黯淡下來。
冷以珊的心驟然抽緊劇痛。
“呵,如果我敢接受,上次那個長腿美女可能會一腳把我踢飛到天邊。”她輕快地笑著,調節氣氛。“大島浩,你該輸液了,我去找院長一點事,一會再來看你。”
“以珊!”大島浩忽地覺得心一緊,他騰手抓住她,“你說話要算話!”
她溫和地一笑,“當然!”
藤野院長有訪客,冷以珊站在走廊上等著。想了一夜,她該知道從哪裡尋找答案。不管是什麼樣的答案,她都不願意像現在這樣猜測。
“冷醫生,你的腳怎麼回事?”藤野上前扶了她一把,讓她坐到沙發上。
“昨晚不小心扭傷了。”她淡然一笑,清澈的雙眸認真地看著藤野。
“院長,我……今天來想問一下渡邊醫生他和你請的是什麼假?”醫院裡對醫生的休假一向要求很嚴的,除非是公休假,別的時候是不可以擅離職守。渡邊翼離開九天了,事假是絕對不可能請這麼久的。
藤野愣了一下,略微猶豫,眉頭一擰,“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冷以珊身子繃得緊緊的,十指絞著,“我就是想知道。院長,請告訴我吧!”
“渡邊醫生沒有和你提過嗎?”
她搖搖頭,聲音有些干啞,“沒有。”
藤野嘆了口氣,手指捏著桌上的案卷,“冷醫生,你是個聰明人。渡邊醫生走了這麼久,你該猜出是什麼假了吧!”
“院長,你告訴我。”她緊緊咬住嘴唇。
“渡邊醫生辭職了。”
“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渡邊社長送心臟源來的那天,他為渡邊醫生遞交了辭職信,說是要專心於家族生意。渡邊社長說為了不影響你的情緒,暫時不要告訴你。”
冷醫生的面容唰地白了,眼睛卻亮得驚人。“多謝院長,我……走了。”
“冷醫生,你沒事吧!”藤野不放心地跟在後面。
她回過頭,悽然一笑,“沒有,渡邊翼真是的,辭職又不是丟臉的事,有什麼不能說的。”
“是呀!”藤野擔憂地笑笑,目送著她走出病房。
手指慌得觸不到手機的鍵,她只得倚在牆上,拼命地咬著唇,牙齒因為身子的顫抖,上上下下打著架。
“翼,為什麼辭職了也不和我說一聲?你知道我不會攔你的。”她深深吸氣,耳膜在轟轟作響,血液在體內瘋狂地奔涌,腦中空白一片,什麼都無法去想。
簡訊來得很晚,仿佛隔了長長的一個世紀,她才聽到簡訊進來的輕鳴。
“唉,以珊,對不起,我一直沒有勇氣和你講。我……一回到東京後,得知因為大哥的新聞,讓夏音公司陷進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夏音公司就這樣倒下去,我決定接受商業聯姻,和另一家電子公司的社長千金結婚。婚後,夏音公司就可以接受到一大筆投資,也就可以起死回生了。以珊,對不起,我不能做一個不孝子,忘了我吧!”
時間變得悠長……
等了一個世紀,她終於等到了答案。她才側過的,卻不願相信的答案。這個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可以變壞,她堅信渡邊翼不會變的。這是她從前的認知。
他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地讓她失望呢?
當他在給她回簡訊時,當他對這那位千金小姐笑的時候,有麼有過罪惡感呢?他早就做了決定,怎麼還能連續發了九天的甜蜜簡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冷以珊覺得頭都快炸開了。
她撐著疲乏的身子往辦公室走去,帶著踉蹌地下樓,六月末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她卻沒由來地從腳趾冷到頭髮。
“冷醫生?”美代驚呼一聲,托住她搖搖欲倒的身子。
“請你停下手中的事,陪我去一趟東京。”耳聽為虛,眼見才會為實。她的翼不可能這樣對她的。
“什麼時候?”美代被她的表情嚇住了。
“馬上、立刻,拜託了,我一個人可能會撐不住。”
“好,好!”美代不敢多問。“我去交代一下值班護士,你不要急,只一會。”
她環抱住自己,蜷縮在椅中。東京其實並不遠,她要當面、看著翼的眼睛,親耳聽他說。如果他堅持那個決定,她就頭也不回地回到札幌來。
如果不是那樣一回事,她發誓一定要把翼帶回札幌。
一份刻骨銘心的愛,不是靠一條簡訊,說沒了就沒了。她不羅曼蒂克,她認死理。她不瀟灑,她老土。就是無緣,也要像他請求交往時,那樣面對面慎重地說出來。
不是嗎?
病房內,玲子驚慌地看著突然揪著衣衫,疼得嘴唇發白的大島浩,“大島先生,大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