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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幽心疼地抱緊兒子,下巴擱在他的發心,想起他從出生到現在,陪著自己的一天天,有多少辛酸,可也有多少溫馨。雖然口口聲聲說念其和邁森沒有關係,但卻抹不了他是念其父親的事實。念其有權知道父親是誰,知道了,似乎邁森也就有權決定念其的鋼琴教育。她永遠都象是一個阻擋,琪琪是,念其也是。兩個孩子都遺傳了邁森的音樂才華,不太象她,這也就是她的可悲之處。
理智明白什麼對念其是最好的,可是感情真的無法割捨。
上天為什麼要這樣的安排呢?既然已分離,為何還要相遇?只要是她喜歡、珍惜的人,最終都要離她而去嗎?
“如果念其出國練琴,邁森先生真的會要我嗎?”鋼琴家在孩子的眼中是一個無限擴大的偶像,念其不敢相信大人們講的是不是真話。
左幽苦澀地一笑,“他會欣喜若狂的。”
左幽暫時壓下心中的一團亂絲,為兒子做了豐盛的早餐。兒子正在長身體,營養是不能少的,也許她也不能幫他做幾次了。想著,心裡就湧上傷感。
念其早晨去幼兒園,下午去音樂學院。
站在幼兒園外,看著兒子對自己揮揮小手,左幽突然哽咽了,捂著嘴轉身走開,腦子了越想越亂,回家也不能靜心譯書,就在大街上亂逛。
滿街的人都是毫不相干的面孔,誰也不為誰存在,誰也不為誰停留。悠閒形式的逛街早已在這座忙碌的大都市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行色匆匆,為的都是一份生計。曾經在維也納舒適慵懶地品下午茶的時光,為買一束鮮艷的玫瑰,開車去很遠的花店,與邁森牽手在多瑙河邊的漫步,害羞地在古老的石橋上和他擁吻,這些,好象都是久遠的傳說了,記憶早已模糊一片。
塵封太久的回憶,被風吹去了歲月,被誰撿起,又重新翻開。只是,每翻一頁,不是甜蜜,而是刺骨的疼痛,越發顯得這七年分離是多麼的殘酷。
愛又無何?再也回不去了,感覺已消逝,唯留些唏噓罷了。愛,不是幸福,而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對方的心中,疼得你如刀鉸。
每個商店都不放過,包括琴行,藥店,便利店、五金交電,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什麼。
也不知怎麼走到了蘇州河邊,經過處理過的河水,不象從前發出一股惡臭味,水色藍茵茵的。她在河邊的一個小公園裡的木椅上坐下,任夏天的艷陽炙烤著,路人怪異地打量著她。
手機在包里拼命地叫著,她愣了一會,才緩緩掏出。
“肖白……”她一打開手機,就象委屈的孩子見到父母,情緒一下暴發,嘴一遍,就哽咽了。
“發生什麼事了?我剛下飛機,你人在哪裡?”肖白的聲音焦急不堪。
她不說話,中介器。
“幽,幽,”肖白急得大叫,“你在哪裡,告訴我?”
“你不是回北京了嗎?”她噙淚,問。
“幽,你後面是什麼路,有什麼建築物嗎?”肖白放鬆語氣,平心靜氣地問。
她回過頭,說了地點。“等我,我馬上就到!你找個樹蔭下坐著,不要中暑。”說完,肖白就掛了電話。
她失神了一會,發現陽光直she在臉上,臉滾燙滾燙的,她張望了下,走向一邊的大樹,坐在樹下的花台上。
她這是怎麼了,忽然成了沒有行為能力的人,連照顧自己都不會了。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幽!”肖白跳下計程車,一頭的汗,一眼就看到樹上象迷失方向的左幽。
她緩慢地抬起頭,無助地看著走來的肖白。
肖白俊眉蹙著,走到她面前,她下意識地眨眨眼,兩行淚順腮而下。“如果,我……很老很老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你真的會陪在我身邊嗎?”
“到底怎麼了?”左幽很少和他說曖昧不明的話,甚至怕引起誤會,有時刻意地和他之間都劃清許多界線,比如經濟上,他在念其身上多用一點錢,她都會非常不安,一定想辦法以別的方式還給他。
左幽手腳冰涼,雙腿發軟,在太陽下坐了太久,眼前一黑,突地向前一栽,肖白愕然地抱住。扶了她來到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吹了會冷氣,又喝了兩杯溫水,她臉色才稍微緩了過來。
“邁森……來上海招生,在音樂學院碰到我和念其。”左幽端著水杯,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經過講過他聽,也說了當年離婚的緣由。
肖白抿緊唇,神情有些僵硬。“你……有什麼打算嗎?”
她從桌上的紙筒里抽出紙巾,淚掉個不停。“我能有什麼打算。念其現在小,我可以留在身邊學琴,可是最多到了十歲,他一定就要出國,其實,在他開始碰觸鋼琴時,我就……已經失去念其了。她註定是屬於邁森的,無論是婚姻,還是孩子,都象是我從別人那裡偷來的,總有一天要還給別人。我只有一個人,就是連爸爸媽媽的家也不能回。”
肖白猛喝了一大口水,“在我和你吃西餐的那個中午,我看見邁森了,你當時在接電話,我怕你難過、緊張,就沒和你提。回到北京後,我想想不放心,就又過來了。呵,沒想到,有的事情逃是逃不掉的。幽,有沒想過,為了孩子,和邁森復婚呢?他還愛你,對不對?”他試探地盯著她的臉。
左幽空洞地一笑,眼神落莫。“他不愛我,我也許還能原諒他所做的一切。他愛,我就真的不敢和他一起生活了。愛我,就是殘酷地把我推出家門,要我投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真正的愛是自私的,連一點fèng隙都沒有。他那時就沒想過我做母親的心嗎?我的琪琪那時才六歲,從我身邊搶走,送到國外,這就是他愛的方式?呵,我好象不能承受他這麼無私的愛。這七年,你知道我是怎麼走過來的,念其因為有你疼,並沒有單親家庭孩子所謂的心理陰影。為了孩子,我會放念其走,去國外學琴,會經常去看他們,只要他們想到媽咪,回過頭,媽咪永遠都會在他們身後。但是沒必要硬要和邁森一起生活。惡夢,真的只能做一次。”
“拒絕裴凌帆,也是為了孩子吧!”肖白挑挑眉,問。
左幽張了張嘴,喉嚨一啞。“不管是愛情還是婚姻,我都不想問津。說我無用吧,我怕了,四十歲,不必青燈黃卷,也算是清心淡情,也許是以前的經歷太豐富了,我……只想這樣過下去。人生很短的,若不是父母在堂,念其還小,我早走、晚走都沒區別。一個人靜靜的離開,就象一片葉子……”
“傻瓜!”肖白忽然哽住了,握住她的手,“好好的,怎麼說這樣?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呢,有那麼一對優秀的兒女,就是自己,歲月對你也格外留情,好象忘記在你臉上留下印痕。”
“這些又有什麼?”她抬起頭,盯著一邊扎著圍裙收拾碗筷的服務大嫂,“我有可能都沒她們幸福。她們頭疼腦熱時,有丈夫噓寒問暖,遇到什麼個事,有人可以倚,受了委屈,回到家,能和丈夫發通火,說說怨語。過年過節,聚在燈光下,一起訂個明年的計劃。孩子不管優秀琮是普通,天在在面前轉悠著。我呢?我天生就是一個悲劇。這世界上不該有兩一模一樣的臉,我可能是多餘的。”
“越說越悲觀了,幽,這和你一貫的堅強媽咪形像可不符。幽,聽久產,”肖白很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不要拼命地委屈自己,你有權利選擇和誰在一起。念其不是現在還沒離開你嗎,所以先不要想得太遠,走到哪裡再說哪裡的話。還有,我告訴你,天塌下來, 還有我呢!最壞最壞,就是我陪著你到老。我保證,我一定不會在你前面無離開這個世界,等把你送上路,我才會增。OK?”
她久久地望著他,嘴唇在顫抖。
她的目光一直沒有從他身上移開,他對著她,溫和的微笑蔓延到嘴角。
“不要亂想,我不是對你在表白。”他調侃地拍拍她的手背,招手讓服務大嫂準備兩盆什錦炒飯。
“我知道,你心裡有一個人。”她低下眼帘,“我的人生複雜,你不應該象這麼酸楚的,你現在有的是年輕女子想嫁,讓別人愛你不好嗎?”
“呵,我和別人真的不同。我不喜歡年輕女子,不是矯情。工作壓力太大,我沒有心情再去寵溺一個孩子。兩個人在一張床上,我不會湧上什麼虛榮感,她年輕的肌膚再映she出我的蒼老,談論的話題有代溝,認識也有差異,這會讓生活更累。說實話,念其的出生真的給了我許多快樂,最起碼滿足了我做父親的渴望。幽,很幸運我們能做朋友。這一點,要謝謝元藍。”
“你要求真不高!”她喃喃低語。
“幽,不要害怕,真的,你不會孤獨到老。不管……以後我們會成什麼樣,我……都會陪著你。”他鄭重地許下承諾。
“謝謝!”她無語,能說什麼,也不能深究什麼?
“怎麼沒找蘇雯陪你?”炒飯送上來,他盯著她吃下半盤。
“她也不太平,和老公天天吵。我顧不上她,也不敢麻煩她。就一個人出來走走,沒想到你會很快回來。”
“呵,你有事習慣一個人撐著,不會主動想到我。應該打電話給我的。”
“唉,說真的,對你很愧疚的,我……都沒為你做什麼。”
“你給我生了個好兒子呀!”他逗她,一語雙關。
她臉一紅,忍不住笑了。念其混血兒的長像,和中國孩子不宜混同,不然依肖白對他的溺愛,別人會真的以為肖白是念其的父親。
念其的父親!想到邁森,剛浮上來的笑意又凍結在嘴角。他現在在幹嗎呢?
第四十七章 不是沒原則(二)
莫小雨的話讓邁森墜落谷底的心又開始萌發出希望,他怎麼能被左幽的一兩句話就打倒呢?這是上帝透給他的一點曙光,他無論如何也要緊緊抓住。他的錯造成了和左幽的分離七年,幽有點怨語,罵他、打他都是應該的。只要能夫妻團圓,一家子能在一起,什麼委屈,他都願意受。即使幽身邊有別的男人,這次,他也要不放棄,一定要把幽重新奪回來。不過,他的幽沒有別的男人。他的幽心裡只有他?
想到這裡,邁森渾身又來了精神,颳了鬍子,沖了澡,換好衣服,又是信心滿懷了,甚至他興奮地在浴室里還吹起了口哨,這還是少年反叛期時才有的舉動。他的未來因為他的妻將要重新改寫,他忍不住憧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