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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告訴我你是在夢遊?”他打開車門,結果她手中的食盒。
“如果是夢遊,你就視而不見嗎?”
探身為她拉上車門,順手抱住她,把臉埋在她溫香的脖頸,“對於夢遊病人,通常是不要驚動,只要輕輕地跑過去,抱著她,柔聲哄著,陪著她一同進入夢鄉。”
她眨眨眼睛,“醫術上是這樣寫的嗎?”
他大笑出聲,稍一用力,將皺眉還在思索的她猛地拉進懷中。
他低頭,吻住她的嘴唇,吻得很深。
陽光爛漫地從車窗外灑進來,柔柔地落在兩個人的身上。
她有點拘謹,兩隻手僵硬地張在半空。溫和的渡邊,唇火熱得令她窒息。
她閉上眼睛,雙手摟住他的後背。她在戀愛中了吧!
大島浩很不習慣在這麼安靜的地方醒來,而且是獨子醒來,可怕的孤單像cháo水般將他淹沒。
特護玲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為他量體溫和血壓,每個動作都非常的輕柔,生怕他會突然惱怒地大吼出聲。
昨天,他住進病房,她為他卸妝。當他看到鏡子中的自己,一拳擊在鏡子中,對著她大聲咆哮。
她剛剛為護理以為超級俊美的帥哥而升起的一絲竊喜,瞬間就蒸發到雲層之中。他簡直就像一位惡魔,憤怒的眼中燃燒著怒火,像要把她吞沒似的。
“先生,好了,你可以去洗漱了。”玲子捧著托盤,聲音顫慄。
大島浩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一直都是然女人愛的,不是讓女人怕的。他想說幾句輕鬆的話語安危這個膽小的特護,但他心情超級不好,等了她一下,拎起換洗的衣衫走進浴室。
醫生總提醒說,有心臟病的人脾氣太大不好,可他現在就是控制不住。
鏡子裡唇色青紫得妖異,修長的手指泛白,他恍惚看到死神在鏡子中對他獰笑。
他閉下眼,深深呼吸,大島浩不會倒的,一定不會就這樣倒下去的。
早餐放在桌上,營養全面卻無味,他想喝酒,可惜被那個無情的冷血給扔了。想到那個姓冷人也冷的醫生,氣不打一出來。冷?日本有這樣的姓嗎?
管她呢,他炒了她魷魚,那個藤野院長會嚇呆了吧,看他維護她的樣子,真是好慡。報紙上有幾條新聞是真的,他對媒體太熟悉了,那個冷醫生一定是吹捧出來的,開口閉口就是要求。
煙也沒了,真是難受。大島浩拉開窗簾,推開窗,陽光一下子奔了進來,帶著造成涼涼的濕度。
他不禁深吸口氣,仲春的味道舒適而溫暖,還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札幌真的是個好地方。
花園裡,三三兩兩的病人在散步,換班的護士腳步匆匆地走出大樓。一張木椅上,一對情侶在分享早餐,兩個人不時相視而笑,好像所有的陽光都跳躍在他們身上。
經過的病人或是護士忍不住回頭看看他們,有些還停下腳和他們打著招呼。
大島浩嘴角勾起一絲不屑,他討厭玩這種風花雪月般的浪漫,戀愛的目的是什麼,還不是上床,那又何必花那麼多功夫磨蹭呢!
情侶附近的人漸漸少了,男人突然飛快地在女子唇上啄了一下,女子幾張地東張西望,陽光下清麗的臉龐一片緋紅,慧黠的眼眸像水波一樣盪著。
大島浩突地覺得女子好面熟,他眯細眼想看個清楚。
“大島先生!”身後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第二卷 八,薰衣糙花語(三)
一塵不染的白大褂,不高不矮的個頭,不胖不瘦的身材,中規中矩的微笑,扔在醫生群中,你眨下眼就會找不著的那種典型男人。大島浩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那個冷醫生果真言而有信。
“大島先生,我是英田,是你在本院期間的主治醫生。”英田伸出手,眼神空洞、無神,象宿醉未醒。
“你好!”開場白如此的乏味、蒼白,大島浩不禁有些失望。
英田瞟了一眼大島浩,視線瞬刻就挪開了。這種心臟病晚期的病人,住進來也不過是等死,他不情願接受這樣的病人,好象顯得自己都無能似的,可又拒絕不了,藤野院長親自來找他的。那個中國丫頭很會耍花招,遇到可以治癒的就往前沖,這種晚期的就往後退,做醫生還能挑病人嗎?
“大島先生,請問陪護你的家屬在不在,我想和他談談。”英田冷冷地翻著手中的心電圖,慢悠悠地說。
“有什麼你直接和我講吧,我沒有家屬。”大島浩優雅地坐在沙發上,兩腿相疊。
英田一怔,嘴張了張,合上資料夾,“哦,我明白了。一會特護來給你輸液,至於治療方案,等我們會診好告訴你。”他微微地扯出一絲笑,看著比哭還難看。
“會診?”大島浩一搖手,“不需要那麼麻煩,我下午要去趟東京,你給我輸點護心的藥劑,我不想死在半路上。”
“有很重要的事嗎?”
“東京電視台有個通告。”他其實不在意那個通告,他在意的是那個通告產生的效應,足可以讓那個人在電視屏幕前體會到他心發作時的那種疼痛。
“那種不重要的事,我建議你還是推了吧!你現在的病情不適宜外出。”英田漫不經心地看著他。
大島浩俊容一繃,“誰說那個不重要的?”
“通告比你的生命重要嗎?”英田反問道。
大島浩一下激動起來,眼底滿是怒火,“你有能力就為我醫治,沒能力就回一聲,不要自以為是的在這裡指手劃腳。”
“你以為我情願接受你嗎?”聲音從英田的牙齒間磨出來,“我是為你著想,你要是想走,沒人攔你,你這樣的病人,醫不醫治已沒有區別,只不過是在折騰錢而已。”
“你……”大島浩握緊拳頭,額角青筋直跳,“你們這種冷血的醫院,不值得……一點點信任,吹噓惡捧,盡做表面文章。沒有一點職業道德,只會騙錢。”
“你這麼討厭這裡,不如出院。”英田聳聳肩,“要我告訴你出院手續如何辦嗎?”
陽光將大島浩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俊眸閃出寒冷的光。“那麼麻煩英田醫生陪我一同去院長辦公室辦理出院手續吧!”他一字一句地說。
“對不起,我的工作很忙,不象你憑臉吃飯,錢賺得快,我還要去看別的病人。”
大島浩逼視著英田,目光冷凝,“請把你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英田畏縮在退後一步,“你難道不是個憑身材吃飯的男模嗎?”
“憑身材吃飯,那也要有那麼個資質,不象你,毫無醫術,還敢胡言亂語。”
英田身突地血直往腦門上涌,他伸出手,指著大島浩,“你嘴巴乾淨點。”
“你要怎樣?”大島浩慢慢地走過去,一米九的身高有種逼人的壓迫力。
英田氣急地推了他一把。
大島浩一拳將他的臉打得側過去。
“啊!”玲子捧著醫療瓷盤走進來,剛好看到大島浩的拳頭落下,她驚叫一聲,手中的醫盤一斜,輸液瓶和器皿掉在地上,發出“咣當”的聲響,其他病房的護士紛紛探出頭來。
不一會,病房外站滿了觀眾。
鼻血緩緩流淌出來。
英田臉上掛不住,眼一眯,從地上躍起來,撲向大島浩,大島浩身子一閃,英田撲了個空,只抓住他的長腿,兩人撕打成一團。
“英田!”門外一聲怒吼,藤野一臉嚴峻地走進來,“還不鬆手。”
英田狼狽地從地上站起,甩了下凌亂的長髮,緊咬著唇,氣得直喘。
“向大島先生道歉。”藤野嚴厲地說。
“為什麼?”英田非常委屈,“他不僅辱罵我,還出手打人,我只是自衛。”
藤野一挑眉,“那些一會再說,你身為醫生,和病人慪打,這種行為太惡劣,道歉。”
英田臉脹得通紅,他惱怒地瞪著大島浩,拭去鼻下的血,僵硬地一低頭,氣呼呼地掉頭衝出病房。
大島浩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
“好了,大家都去忙吧!”藤野揮手讓圍觀的人群散去。
病房中一片狼藉,氣氛緘默著。藤野蹙著眉,慢悠悠地踱了會步。
“大島先生,你兩天趕走兩位主治醫生,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藤野抬頭,眼睛裡迸出凌厲的光。
大島浩吸氣,“沒有解釋,請為我辦理出院吧!”
北海道醫學院的學生今天到心臟專科醫院上手術觀摩課。教室就是一間大大的手術室,中間用玻璃隔開,裡面做手術,外面是一排排座椅,天花板上還有一台台電視顯示屏,透過玻璃不能看清手術的過程,可以在顯示屏中清晰地觀看。
這種課,醫學院的學生總是好奇又興奮,雖不能親身體會,但也算是身臨其境。
顯示屏上開始出現手術室里的畫面,護士正在做準備工作,病人還沒有進來。每一個學生眼都睜得大大的,目不轉睛地看著手術室,呼吸都不敢用力,心情自然而然緊張起來。
今天的手術是為一個病人做心臟移植。
心臟移植對心臟的要求很高,心臟源又極為稀少,這種手術一年都不會有太多例。
醫院對這種手術特別特別的重視。心臟是昨天從法國空運過來,病人等這顆心臟,等了半年多。
“冷醫生呢!”渡邊翼是今天手術的麻醉師,冷以翼主刀,助手是一位剛進醫院的醫生,護士都是在手術室中有過好幾年經驗的。
美代輕輕一笑,“冷醫生做手術前,總要獨自呆一會,馬上就會進來的。”
“她還會緊張嗎?”渡邊翼眼中掠過一絲溫柔。
“不是緊張,只是平靜下情緒。熱戀中的女子,心跳總是加速的。”美代打趣道。
渡邊翼溫和地一笑,戴上口罩,讓護士在身後系上手術衣。“她才不會呢,一進醫院,她就是最專業的冷醫生,看著我的眼神一點波動都沒有,讓我很有失敗感。”
“要求不要太高,出了醫院就是你一個人的。在醫院裡,她是屬於我們大家的。”
渡邊翼笑著眨下眼,表示贊同。
門輕輕拉開,冷以珊眼眶cháo濕,臉有些微紅。她看了他們一眼,沉默地走到水池邊洗手。
他們都知她對這個手術的慎重,沒有人再出聲。
“以珊,”渡邊翼走到她身邊,聲音很輕,輕得像一陣耳語。“我先進去了!”主刀的醫生是最後進入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