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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我們去小樓洗漱一下,然後出去吃晚餐吧。不知以前我們經常去有演出的那家餐館還開不開了?”邁森輕攬住左幽的肩,輕柔地說道。
左幽兩眼發直看著前方,不說話。
邁森俯下頭,看了左幽一眼,“怎麼了?”
“邁森,漢斯先生是來中國為念其辦理出國手續的嗎?”左幽輕聲問。
邁森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氣,點了點頭,“嗯!我打電話讓他過來處理念其的事,還有你在國內的一些翻譯合同的解約,這些事我們都不太撤擅長,他是道中高手,辦起來很快的。親愛的,我想帶你早點回家。”
“你是不是也想過我們就從北京出發,連上海都不要回了?”左幽笑著問,清眸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邁森愣了一下,“如果你想回上海,我可以陪你過去。其實那邊的事漢斯會處理好的。親愛的,你需要好好休息。回奧地利後,我們去度個假吧!”
左幽臉上的笑再也撐不下去了,她漠然推開邁森的手臂,與他隔開幾步的距離,“邁森,你決定這一切時有和我商量一下嗎?就象當年你說要離婚時,沒有一點跡象,突然就開了口,而且很堅決。現在,你說要帶我走,帶念其走,也是這樣。我說過我會考慮,你連給我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又下了決定。呵,憑什麼要解除我的合約,讓我又成一隻米蟲,必須緊緊依俯著你才能生存,這樣我就被你牢牢掌控住了,是不是?對於你仍愛我,我要不要感激涕零,還裝什麼嬌情,是不是應該欣喜若狂地撲向你?我有什麼資格發表意見呢?”
“親愛的,你誤會了。”邁森上前要抱她,她打開他的手,又退了幾步。“誤會你什麼?離婚也是你,復婚也是你,我就真是木偶嗎?線等著你來拉。邁森,真的,真的好失望。你尊重我一下,好嗎?我是獨立的人,不是人人都需要愛情才能活下去,對不起,我……”
手機的突然鳴叫打斷了她的話。她轉身接電話,邁森僵硬地站在她身後。
“幽,許久都聯繫不上你,還好嗎?”霄白關心地問。
左幽喉嚨一哽,“嗯,還好。你還在上海?”
“不,我現在北京,容妍陪她老公到北京參加一個兩岸商會,我過來看看她。你在哪裡?”
“我也在北京。”
霄白驚喜地說,“真的,那晚上過來一起吃個飯,容妍剛剛還問你呢。我兒子在不在?”
“他不在身邊。”
“哇,沒了一次顯擺的機會,呵,你在哪裡,我來接你。”
左幽回過頭看邁森一眼,說了地址。
他聽不懂她說什麼,但看她的神情,他總識別她要離開。“誰的電話?”聲音乾乾硬硬的。
“我朋友,我要出去吃個晚飯。”左幽音調也不好聽。
“我陪你一起去。”
左幽傾傾嘴角,“怎麼介紹你呢?鋼琴家邁森?還是我的前夫邁森?”
“不准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邁森惱了,臉色開始發青。
天漸漸黑了,已是暮色茫茫。
“不准?”她笑,譏諷的笑。
“最最在意我幸福不幸福的媽媽已經不在了,我現在什麼樣都不要去考慮別人了。我有權利過我想過的生活。我想過了,不管是琪琪還是念其,我都不讓他們出國了,成不了音樂家也沒什麼,就做一個普通的翻譯有什麼不好?你少自作主張的替我們決定什麼,我不會再退讓了,也讓你嘗嘗被一個人拋棄的孤獨滋味。”她強悍地扔下重話,掉頭就走。
一半是無情,一半是賭氣。硬撐著不回頭看他。
他看到她在琴院外上了一輛吉普車,那個叫霄白的男人溫柔地替她繫上安全帶,她對他隨和地笑著,象有著許多他無法猜透的默契。
邁森緊咬著唇,緊握著拳,血液沸騰,眼中燃燒著怒火,心痛如割,恨不得衝上去撕了那個男人,可是他有什麼權利呢?
以為在天津幾日,他們所有的癥結冰消瓦解,他才急急地把漢斯召來,這也錯了?
漢斯懂他的心思,把琪琪和念其帶走,他們今晚會住灑店,特地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他想給幽一個浪漫的晚餐,然後用柔情蜜意誘惑她戒指,再度過一個曠離七年後應該非常纏綿的夜晚。
一切還沒開始,他就跌得鼻青臉腫。
她難道真的愛上了那個男人,愛到不顧及他的感受,也不問琪琪和念其了,比愛裴凌帆還要深嗎?
他欲哭無淚,神情灰冷,整個人都象要崩潰了。
那家餐館還在,風鈴一響,忙碌穿梭的服務生熱情地轉身招呼,邁森坐上吧檯的高腳椅。“一杯威士忌。”他不知道她在哪裡,也不知道怎麼辦,好象只有酒可以告訴他答案。
“邁森?”酒剛啜了半杯,他聽到身後有人喊。“這麼巧?”他愕然地看著裴凌帆在另一張桌子上對他揮手。
“一起坐吧!”裴凌帆站起身,向酒保揮手,酒保把邁森的酒杯端到裴凌帆的桌上。
“晚上喝這麼烈的酒?”裴凌帆訝異地問。
邁森聳了聳肩,自顧一口一口抿著酒,神情很沮喪。“回國探親嗎?”
“嗯,我被派遣到匈牙利大使館工作了,交接前回國辦些手續。你來演出嗎?沒看到有報導呀。別喝酒了,來杯咖啡,好嗎?”
“謝謝,我還是喝點酒。”邁森冷漠地拒絕。
裴凌帆淡淡一笑,環視著餐館,“在上海的時候,幽幽說這家餐館的咖啡不錯、西餐也做得很地道,還有人吹薩克斯。今天怎麼沒見到演出的人呀?”
“她說的?”邁森擰起眉。
“你還沒有與幽幽見過面嗎?”
邁森放下酒杯,閉了閉眼,“在維也納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並沒有和幽在一起?”
裴凌帆輕笑,神情從容,“情場如賭場,誰願意先亮出自己的底牌?你既然已經放開了她,機會也就從我手中漏走,我憑什麼要幫你?”
“那你贏了嗎?”
“沒有。”裴凌帆落莫地嘆了口氣,很坦白地說,“機會對於我們來講是一樣的,稍縱即逝。幽幽骨子裡非常傲氣的,她渴望有一份百分百完完全全屬於她的愛,一點瑕疵都不能有,更別談退而求其次了。我因為責任錯過了她,一錯便是一生。即使我現在自由了,機會也不會再屬於我。我和她都努力過想在一起,可是那種感覺已經不存在了。愛不會為誰而停留的,也沒有什麼愛可以從頭來起。”
“她現在愛上了別人。”他略顯氣憤地說。
裴凌帆瞪大眼,然後笑了,深究地看著邁森。“聽說你當初離婚是為了成全我和幽幽,真的嗎?”
邁森一言不發仰頭喝乾了杯中的酒,招手讓酒保續杯。裴凌帆攔住,讓酒保來一杯咖啡。
“說實話,我非常佩服你這樣的大度,大愛無邊,你比我更愛幽幽。”裴凌帆真摯地說,“我在奧地利和一些音樂圈的朋友聊,他們說你這幾年過得象修士一樣,對幽一直無法忘情。邁森,有句話現在講,不知晚不晚?”
邁森緩緩抬起頭,看向裴凌帆。
裴凌帆挪諭地傾傾嘴角,“算我自私吧,我一直想和幽在一起,就是現在我都還有這樣的期待,我愛她,很愛,這份愛強烈得我顧不上別的,想盡一切辦法要和她在一起。呵,可是,幽卻不愛我了。七年前,我從德國追到奧地利,我和幽求婚,要她離婚跟我走。你知道她說什麼嗎?”
邁森突然屏住了呼吸,他記得那個秋天,他從匈牙利趕回家,要和他的妻子過一個浪漫的夜晚,卻看到裴凌帆與左幽相擁痛哭。
“她說我們的愛在我結婚的時候就結束了,在奧地利的七年內,她死去的心因為她的丈夫而重新復甦了,她深深地愛上她的丈夫,渴望能一輩子和她牽手直到閉上眼的那一天。她眼中流露中的情意是我不曾看到過的,不管我怎麼懇求、怎麼承諾,她都搖頭,說如果離開了她的丈夫,她就沒有方向了。所以,我不得不祝福她。”
氣氛沉靜得象空氣一般,邁森目不轉晴的看著裴凌帆,神情先是驚喜、然後是惱怒、接著是無盡的悔恨,他突地重重一拳拍在桌上,兩隻咖啡杯“咣當”震翻,掉在地上。
餐館裡的人紛紛掉過頭,裴凌帆抱歉地對眾人笑笑。
他真的真的是個劊子手,邁森真想給自己劈頭蓋臉幾個耳光。
“邁森,作為一個丈夫你真的有點失敗,與幽生活了七年,你真的察覺不到她愛你嗎?幽幽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子,我一直都猜想,她可能在北京的時候就愛上你了,不然怎麼會突然和你成婚呢?人生有時候很容易被自己騙了,真愛的人是誰,可能在失去的時候才會知道。幽幽很內斂,不擅於表達,她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去愛,不一定會說出來。她如果有一點勉強,很早就會離開你的。她愛你,邁森,講這話讓我心中酸酸的,可是還是要點醒你一下。至於幽幽現在是不是愛上了別人,你好好想想吧”裴凌帆站起身,招手買單,“我不想當裴大度,我是被逼大度。邁森,好好珍惜,不是誰都象你這麼幸運,至少我非常非常羨慕你。”
邁森震愕地看著凌裴帆離去的背影,久久,無語。
“幽,臉色好差。”一路上,霄白不時轉頭看左幽。
左幽把玩著十指,看起來好疲倦,象個空殼一樣精神恍惚。“我媽媽前幾天去世了,我在天津呆了幾天。”
霄白溫和地一笑,“邁森陪著你的嗎?”
“嗯!”她點頭,看著窗外的夜色。“媽媽走得算放心,她終於看到我很幸福的樣子。”她捂著嘴,硬咽地低下頭。
霄白騰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口氣。
“邁森說要帶念其走,要解除我的翻譯書的合約,要把所有的東西都處理掉,不回上海了,直接從北京回奧地利去。”左幽小聲嘟噥。
“呵,你讓他很緊張吧!把他逼急了,我還以為玩高雅音樂的人會有條有理,一成不亂的呢,原來遇到感情的事,一樣超笨。”霄白捉俠地勾起一抹微笑。
“呃?”左幽不解地皺皺眉。
“不要總折磨他了,差不多懲罰夠了就收手吧!好好和他談談,別孩子氣了。”霄白溫和地對她擠擠眼,車在一座廣式酒樓前停下,他下車把鑰匙扔給小弟,左幽從另一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