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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雷鑫嘆了口氣,環顧下四周人來人往的林蔭道。“我們不要站在這路邊,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告訴你好嗎?”
“不,”容妍甩開他的手,“我不會相信你的,雷主播。”說完,頭也不回地沒入夜色之中。
“容妍!”雷鑫怔然地立在原地,一臉痛苦。
“啪”夜色里,突然一陣鎂光燈一閃,雷鑫本能地一抬手。黑暗中聽到一聲輕笑,雷鑫的臉一下子冷峻如霜。
二十四,封面人物
一早,華語電視台的氣氛就非常沉重。台長鐵青張臉,面無表情站在門口,看著員工打卡。稍有幾個平時嘻嘻哈哈的,也收斂著笑,正正經經地點頭問候。
雷鑫與往常一般,在編輯室看晚間播報的資料,就影像的配音用詞提提自已的意見。別看同是四四方方的漢字,有些讀起來很順,有的說快了容易打結。雷鑫不喜歡節目有微瑕。
“主播,你是不是完美主義者?”編輯和他開玩笑。
“不算,但很苛刻。”雷鑫自嘲地笑笑,臉色不算好。一夜都在為容妍的話糾結著,天亮了都沒能入睡。
“那放過自已呀,人生又不是無止境。有點瑕疵,才顯真實。”
“唉,習慣了,自然而然就這樣了。”
“你太敬業。下班後和兄弟們一起去喝個酒、K個歌,享受人生,不要整天工作還是工作。主播,你有女友嗎?”
雷鑫微笑搖頭,“還暫寄在岳母家呢!”
“哈哈!”編輯大笑,“那看來還要先找到岳母呢!”
出編輯室時,走廊上遇到韋娜,她正準備去錄影。還沒入夏,她已經是一身超短的吊帶裙,說得不好聽,有點象酒吧女。雷鑫禮貌地微頷首,韋娜停下了腳,笑得有些怪。
“大主播,看這期的台灣周刊了嗎?”
雷鑫納悶地看著她,搖搖頭,那些喜歡寫小歌星、小影星的花邊周刊,他從來不看。
韋娜紅唇一嘟,“這期封面人物不錯,建議你看看。”
“哦!”雷鑫應付的一笑,往播音間走去。
“那個人和你有得一拼。”韋娜在身後叫著。雷鑫朝後揚揚資料,沒有回頭。
一進播音間,他看到播音台上放著本刊物,播音組長一臉困窘走來走去,看到他進來,欲言又止,無力地指著刊物,直嘆氣。
雷鑫訝異地探頭一看,正是韋娜剛剛講的《台灣周刊》,封面上,台大的校門前,他在夜色中抓住容妍的手臂,一臉痛楚。天,正是昨晚的情景。他感覺到鎂光燈一閃,驚了一下,但沒怎麼往心裡去,沒想到真的被偷拍到了,幸好容妍是背著身,看不到面容。封面標題:當紅主播,為情所困。他快快翻到那一頁,說什麼他戀上一位台大女生,兩人在校門外先是親擁,然後密吻,再然後小女生耍了小性子,他百般哄勸也無用,只得看著佳人賭氣而去。
“胡編亂造。”雷鑫扔下刊物,罵了句。
“我也知道是假的呀,可是大主播,你知道今天這本刊物在台灣一搶而空,多少人都在猜測這位女生是誰?”組長眉頭緊蹙,“我也好奇,你去那裡幹嗎呢?”
雷鑫淡然一笑,“組長,我是公眾人物,生活被人追蹤、猜測是沒有辦法的事,但這不代表我必須就完全沒有隱私。我有朋友、有家人,晚上和朋友們一起喝喝茶、吃個飯,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你是華語辛苦樹起來的招牌,為了你,冠總特地讓你保持一份神秘,關照一定不能有緋聞,現在好了,冠總一早就把台長叫過去問話了,我也被台長訓斥過,唯獨你這個當事人最好,還笑得出來。”
“一般有什麼事,當事人總是最後一個知道,我不例外。”雷鑫聳聳肩,“何況這不是緋聞,周刊是捕風捉影,藉機做文章。她只是朋友,我經過台大,遇到,打個招呼,談到一件事,她很難過,我沒能勸住她。”
“就這麼簡單?”
“能有多複雜?”雷鑫抬起眉。
“雷主播,這次我請台長把事情壓下,找個機會和媒體解釋說,是為節目找訪問對象了解情況,下次再發生這種事,我想救也救不了的。好了,你工作吧!”
雷鑫悄吁一口氣,真的不能有下次了,他不擔心對自已如何,要是怕把容妍扯進來,那就麻煩了。
小女生已經很敏感了,再有事,她估計就會足不出戶,那他就和她不能相見了。
唉,現在,他怎麼和容妍說清那個誤會呢?
容妍安靜地坐在辦公桌後整理材料,根本不知外面已是滿城風雨。
冠世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差點沒嗆著,怎麼會甜得這麼可怕,他抬眼看看容妍,低著頭,沉浸於自已的世界裡。
“容妍!”把咖啡推遠,不敢再問津,想問問罪魁禍首,封面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別人看不出是容妍,他可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雷鑫真是賊心不死呀!
“哦,冠總,有事嗎?”容妍非常恭敬地站起身,眼神中寫滿了責備和冷漠。
冠世傑又把話悄悄咽了回去,“你坐下,今天怎麼話很少?”他另開話題。
“我一向話不多。”容妍沒了前幾日的自如,不時抬眼看看屋頂、角落,象在尋找什麼。
“掉什麼了嗎?”冠世傑追隨著她的目光。
“請問冠總,你這裡會不會因為防盜而裝那種隱形攝影機?”
“呃?走廊上有,辦公室里怎麼可能?我要是換件衣服,不是全公司的人都會看到。”那也太便宜那幫色女了。
“哦!”容妍沒有表情地又開始忙自已的事了。
“容妍,是不是課業太累,要我輔導嗎?”他看到她抽屜中露出一本厚厚的書,以為她是帶過來補習的。
“不麻煩冠總!”容妍突然很認真地看著他,“我什麼都很好,有什麼事都能應付的。”
冠世傑深究的品味這句話,意思是不是以後他不要打擾她,她不需要他的幫助?
怪了,怎麼和前兩日乖巧俏皮的容妍不一樣了?得過腮腺炎,可以改變性情呀?容妍在疏離他、防衛他,他肯定。
容妍去洗手間時,他偷偷地開了抽屜,原來是本厚厚的〈美學〉,書上寫滿密密的心得,讀得很細緻。
她在自學文學院的課程,沒有聽她提起過呀!她對他還保留了多少秘密?
冠世傑揉揉額頭,踱到玻璃牆前,牆上映出一張焦慮無奈的臉。
陳特助不忙,便會送容妍去坐班車。今天也是,專用電梯上只有他們二人。容妍仰頭,看著電梯頂,不講話。陳特助笑笑,從口袋中掏出個信封,遞給容妍,“你來公司一個月了,這是你的薪水。”
容妍象被燙著似的,退到一邊,直搖頭,“我的獎學金很高,足夠我花的,這些我不要。”
“呵,可這些是你應得的,花不完就存起來。每個實習生在公司都拿薪水,不只是你。”
“不一樣的,我來是為了實習論文,為學分,時間又不久,學期結束,我就離開了。我沒機會用台幣的。”容妍很堅持的說。
“去買幾件靚衫也好呀!”陳特助繼續勸說。
“我媽媽會幫我做的。”電梯門一開,容妍象逃似的跑走了,生怕他硬把錢塞給她。陳特助趣味盎然地笑笑。回到四十二樓,他把信封放到冠世傑桌上,“對不起,冠總,我沒能完成任務。”
冠世傑悠然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信封。
“她說暑假前,等論文寫畢就離開冠氏,神情很緊張,等不及離開似的,呵。”陳特助輕笑。別人都是搶著進冠氏,她卻是想逃。
“很有個性。”冠世傑傲然一笑。這就是容妍,如果太普通,還不會吸引他。就是這些倔強、剛柔、小性子,才讓他心甘情願地臣服,雖然目前他不喜歡她對他的排斥。
二十五,颱風夜的意外 (上)
五月悄悄地過去了,屏東自然沒有去成。台灣悄然進入了颱風季。
容妍默默數著去冠氏的日子,還有九次,她就不必去了。實習論文第一稿已經寫好,交給了冠世傑,他說要幫她修改下。她不急,急的是快要來臨的期末考,她這學期選修的課太多,又在自習文學院的課程。突然間象時間不夠用,晚上溫書到深夜,坐車、到冠氏上班,她都帶著書和筆記,一有空,就狂背。
忙碌的好處是她沒有那麼閒空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想到一學期又要過去,她不自覺就很快樂。
冠世傑也很忙,一年的一半快要過去,卻突然冒出來許多定單,想來可能是亮麗的業績讓一些觀望的商家也下了決心。他不得不重新制定全年計劃,重新安排一切,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時。
“容妍,給我倒杯咖啡,不加糖!”冠世傑目光直盯著電腦屏幕,敲敲桌子。
容妍已經做好了今天的事,正在專心對付《貨幣銀行學》。口中默念著剛看的一個名詞,起身到茶水間,習慣地舀了兩勺咖啡、一勺伴侶,然後是一大勺糖,倒得很滿,很小心地端到冠世傑桌上。
“謝謝!”冠世傑一幅公事公辦的口氣,信手端起咖啡,一進口,俊眉就擰成了一個大結。
“容妍,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嗎?”他“砰”地放下杯子,不覺口氣一重。
容妍抬起頭,還沒消化那個名詞。
“我有說過不加糖。”本來就已經累到極點,又喝了一口甜得膩死人的咖啡,他的火氣突突地往上冒,可一看到容妍清純的眼眸,口氣緩了下來。
“對不起,我沒有聽清。”容妍眨了下眼,非常冷漠,“我給你重泡。”
冠世傑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疲倦的神情,搖搖手,“算了,但是容妍,作為公司員工,你不僅上班做別的事,而且不能領會上司的意思,這一點真的不好!”他好心地提醒她,他可以包容,但在別的地方,別人會嗎,他不想容妍受別人的指責。
“冠總,那我可不可以從明天起就不再過來?”容妍淡然地問。
冠世傑暗暗吸口氣,眼神起了一絲小小的詫異,他覺得容妍象在一直等待著這個時刻來開這個口。
這一陣,她一直在鬧彆扭,不,沒這麼嚴重,她很沉默地做自已的事,不主動看他,不主動和他說一句話,臉上更是沒有一點點的笑容,她比他在街上遇到的陌生人還要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