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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真的要瘋了,腦中象裝了只萬花筒,一會兒閃過大島浩,一會兒閃過渡邊翼。
“你……和小姐很熟?”美津擺放好晚餐,悄悄地問大島浩。
“嗯!是非常非常熟,美津小姐,喬給你打電話了吧!”
“上帝,你怎麼知道的?”美津眼珠快瞪出來了。
“美津,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裡我會整理的。”她看不下去他們這種玩鬧的問話方式,她也不知怎麼介紹大島浩,一切全亂了,沒有一點點頭緒。她接受不了這匪夷所思的一切,別人同樣不能理解。
悠然自得的人是大島浩,他很舒適地享用晚餐,象回到久別的家。
大島浩是個天才,可以把許多簡單的事弄得特別特別的複雜化。
“哦,你不必整理,扔在那,我明早過來一起清洗。”美津無奈地解下圍裙,好奇地掃視了下大島浩,一會回家打電話給喬,問問他認不認識這個奇怪的男人。
別墅里只有他們二個人了,象從前的許多許多的夜晚一樣。
“以珊,我現在會講一些常用的中文了。在首爾的大部分時間都很閒,我讓喬找了個中國留學生,每天教我一點中文,以後陪你回國時,就方便和你爸、媽交流了。”他騰出一手,握住她的手。
她低著頭,慢慢撥弄著盤中的飯菜,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你……見過渡邊社長和夫人嗎?”
“沒有,我一下飛機,又直接飛札幌。我……想儘快地見到你,我們分別一百三十六天,你知道嗎,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明天回東京去吧,渡邊社長和夫人一定很想你。好象你的身體狀況還不錯,以後你該把精力放些工作上。”她用平靜的口吻說,心中卻是一陣陣翻絞撕裂般的疼痛。
“以珊,為什麼我的以后里沒有你呢?”他沒有象以往一樣憤怒咆哮,他的平靜卻更加駭得人喘不過氣。
“我們……不能再有交涉了,我不忍把你當成翼,看著你,心就好疼,這是一個魔障,我翻不過去。你為我犧牲了自我,可是……我不敢愛你,忘了我吧,這樣對我們都有好處。”她深深吸氣,頭一直低埋著。
“忘不忘記,不用你來教我。”大島浩苦澀地冷笑,他頂起她的下顎,逼著她看向自己,“我不在意沒有自我,你又在意幹嗎呢?我只要你愛我,犧牲一次、二次又有什麼。難道你希望我象他那樣睡在地下,永遠活在你的思念里?以珊,你不想念這張面容嗎?是你愛得死去活來的那個人呀,你看,你看……還有這裡,你摸,是他的心在跳,在喊著你的名字。”他喉嚨干啞,嘴唇蒼白髮青,一把拉過她,把她的頭埋在他的胸前,她整個人坐在他的身上。
她悲痛地咬住嘴唇,身子不住顫抖,血液在體內瘋狂地奔涌,腦中空白一片,什麼都無法去想。
“……我看不到翼,我只……看到浩流血的臉……”她突地推開他,哭著往樓上奔去,關緊臥房的門,放聲大哭。
大島浩僵住,沒有了她的懷抱,裝滿了空氣,冰涼冰涼的。
第二卷 不惹塵埃 第六十一章 花之物語(六)
上午的陽光燦爛明媚,空氣中有寧靜的花香,偶爾還有一兩隻小鳥啁啾而過,病房大樓外的糙地象塊濃綠的地毯,幾個穿病號服的病人沿著小徑慢慢地踱著步。
冷以珊站在辦公室的窗前,有一會了。這幾天,她常這樣發呆,一動不動的,一站就是一個小時。
心中一會兒傷感,一會兒酸楚,一會兒又盪出縷縷溫柔。很矛盾,很掙扎。
大島浩沒有回東京,寓所又象從前一樣,到處都是他的天下。她儘量不與他碰面,午夜回家,清晨出來,三餐都在醫院解決。他也不逼她,也不催促,好象是慢慢等待她適應他現在的樣子。
說實話,她是不敢面對他,他怎麼會這麼愛她呢,她有什麼好讓他傻得去做出那樣的事?
太深重的愛,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她拿什麼去回報他?
“上帝!”美代掩住唇,眼紅紅的走進辦公室。
冷以珊轉過臉,詢問地看了她一眼。
“他……真的為你去做了整容,上帝,我剛剛還以為渡邊醫生復活了,真的從面貌上一點也看不出,除了身高有些差別。”
冷以珊傾傾嘴角,沒有成功地擠出笑意。他來醫院了?呵,醫院裡又要掀起波瀾了。
“藤野院長也嚇住了,早田醫師驚愕得差點跌倒。冷醫生,浪子要麼不動心,一動心絕對就堅韌真摯,比天高比地厚。上帝,我要是被一個男人這樣愛著,我情願為他去死。”美代大發感慨,瞟到冷以珊一臉的平靜,嗔怪地碰碰她的手臂,“那麼俊美的男人為你變成你心愛男人的樣子,你怎麼能無動於衷的樣子?”
冷以珊微閉下眼,回到辦公桌後,抿了抿唇線,“你說,那我應該怎麼做呢?”
渡邊俊之夫婦聽說大島浩整容的事,特地從東京趕來,玉子夫人抱著大島浩哭的樣子,她記憶猶新,那是連堅冰都能融化的淚水。他們沒有她想得多,他們一下子就認同大島浩就是渡邊翼,是他們親生的兒子,欣喜若狂。渡邊俊之老淚縱橫地握著大島浩的手,拍拍他的肩,什麼都不說,又象什麼都說了。
大島浩很淡然。
她很心疼。
玉子夫人臨走前,把她拉到一邊,懇求能不能請她的父母來東京一趟,要不請她陪她和渡邊俊之一同回一趟上海,還問是喜歡單幢的別墅還是願意住那種高層的公寓?
山口真一給她打電話,說承認他輸給了大島浩,與大島浩相比,他對她的愛太微弱,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對她的愛比得上大島浩,即使睡在山裡的渡邊翼也比不上。
美津現在更是對大島浩敬佩得五體投地,喬也來到了札幌,美津整天對喬說,大島浩是喬學習的榜樣。
……
每一個人都說,羨慕她,她真的很幸福。
這件事不知怎麼被傳了出去,有位歌星特地為大島浩寫了一首歌,叫《漂洋過海來愛你》,為了愛你,我用了半生的心力,積蓄了一生的勇氣,放棄所有的風景,漂洋過海,來到你的面前,為你拭去眼角的淚……這首歌聽說現在位居流行樂壇排行榜的首位。
只有她沉默著,象飄移的一顆孤星,茫然地在銀河中飛行。
那個放蕩不羈、邪魅性感的俊美男子,輕易地被別人遺忘了,人們只談論他的痴情,接受他現在的樣子,不再提起他在T型台上的風采。唯有她記得,想起來就唏噓不已。
“冷醫生,冷醫生!”一隻放大的手在她眼前晃個不停,冷以珊愕然抬起眼,“什麼?”
“你在聽我講話嗎?”美代拖了把椅子,坐到她對面。
“你說什麼了?”冷以珊訝異地問。
“上帝,戀愛真的讓人智商變低嗎,瞧你現在心不在焉的樣子,真的和那個冷靜專業的外科醫生沒辦法聯繫。”
冷以珊不好意思地一笑,“說吧,你對我講什麼了?”
“不是誰都能象你這樣幸運的,好好把握大島浩,不要負了人家,現在你不要再矛盾啦,也不會再有對不起渡邊醫生的錯覺。對於你來講,自始至終,愛的就是一個人。”美代說得頭頭是道。
“自欺欺人。”冷以珊玩著桌上的水筆,信手在一張空白病歷上亂畫一氣,“明明就是兩個人。”
“上帝,你不會移情別戀吧?冷醫生,你若那樣做,會犯眾怒的。這個世界,有幾對夫妻是因為愛情而結合的,都是合適、差不多就湊合在一起了。象大島浩這樣痴情的男人,比恐龍還要珍貴,你不要不知足。帥氣、多金又有才華,要命的是,愛你愛瘋了。”美代用手指點點她的手背,斜睨著。
“今天做手術的病患檢查單你給我了嗎?”冷以珊挑挑眉,問。
“幹嗎轉移話題?中國人都這麼頑固嗎?”美代嘀咕著,站起身,從檔案架上拿過檢查單。
“只有我,好不好?”冷以珊苦笑笑。
“既然有自知之明,怎麼就不改呢,你要……渡邊……呵,大島先生你來啦!”美代有點結巴地笑著說。
熟悉的腳步從門外往裡走來。冷以珊一怔,身子不由地緊繃著,捏著檢查單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護士長,你好!”大島浩濕潤柔和的笑聲,讓她更加坐立不安。
“呵,大島先生你坐,我還要去病房看下病患,冷醫生,手術是一個小時後。”美代非常知趣地隱去光芒,留下屬於二個人的空間。
“在看病案?”
冷以珊看著資料夾上的一隻大掌,“是手術前的檢查單。”
“現在手術前還吐嗎?”
“偶爾!”她緩緩合上資料夾,把他的手夾在裡面。
“還是不願看我一眼?”他不躲也不閃的讓她夾住他的手。
“不是!”她站起身,側過頭,眼角的餘光瞟到他深情款款的視線,嘆了口氣。
“以珊!”大島浩突然一個跨步靠近她,將她摟進他懷裡。“不要覺得愛現在的我就是對不起從前的大島浩。象你所說的,我就是換了面孔、換了心,也變不成渡邊翼,我的本質就是大島浩,靈魂也是。你真的愛一個人,會在意他的長相嗎?你不是一直強調相愛是精神契合。你總這樣彆扭著,是不是心裡空不出位置給我?”
他將她緊摟住,她聽著他的心跳,感受他話里的無力。
“你也知道我不在意長相,為什麼要去換臉?”她試著推開他,害怕這樣曖昧的擁抱被同事撞見。
“因為以珊喜歡這張臉,她雖然不說,我也知道,她的床前櫃的抽屜里有一個影集,她每天都要看很久這張臉,不然無法入睡。現在,他是活生生的了,不比照片更有立體感嗎?”他強迫她看向他。“只要我能為你做到的事,我就會全力去做。”
她抿了抿嘴,也只有大島浩有這種驚世駭俗的想法,做出這種違背常規的事,都是為了她呀!想著就非常非常的心折。
“我真的很想打你,打醒你,你總說了解我,你有哪一點了解了,我……說暫時不能接受你,是暫時,不是……說永遠。翼那時剛過世不久,要開始一份新的感情,我必須要有回報你的能力,你要給我時間。你太心急,如果你細細地看我,你就會懂我的心了。我答應你開始交往,我們同在一個屋檐下,其實……為什麼要急著去做這樣的傻事?”她舉起手,無助地空中比劃著名,有點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