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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妍的唇在出血,咬的太狠,血從牙fèng中滲了出來,播音助理一看到她這樣,嚇住了,“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她筋疲力盡地擺手,鑽進車中,“麻煩你送我回台大。”淚已經哭不出來了。悲痛到極點,是沒有眼淚的。
一路上,她一直看著窗外,看著映在車窗上的自己,雙眼紅腫,疲憊憔悴。很想很想逞強地答應分手,不讓自己成為一個毫無自尊的仁,可是真的好捨不得,好捨不得,一個個相擁的夜晚,一句句暖入心懷的話語,一道道溫柔默契的目光,她都記憶猶新。他們之間的情感,他付出得比她多,她一直懼怕、排斥,是他堅決,她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她不能在他氣憤之時就應下分手,不想日後對著長夜任後悔充溢身心。她要等,等他平靜,等他明白她對他的愛。
回到公寓,她依約主動給了雷鑫電話。
“怎麼到現在?”雷鑫在那邊焦急萬分。
“冠世傑回來了。”她儘量平靜地說。
雷鑫停止呼吸,“他……為難你了嗎?”
“沒有,我們剛剛談過,一切都好。”
“真的?”
“幹嗎騙你?”
雷鑫長舒一口氣,“那就好!雖然我自私的巴不得你們出點事,能讓我再有機會追你,可是我卻捨不得你難過。你既然愛他,就好好的和他一起吧!”
“嗯,再見!”她默默地掛上電話。
五十七,合腳的鞋子 (四)
八月的暴雨澆灑了一街的路燈。
光和暗,喜和悲,原來都這般接近。一瞬間,什麼都一樣了。這不是離鄉的思念,也不是初來台灣時的那種無奈的孤獨,而是一種從內心泛起的無助憂傷。她直到事情在哪一個環節產生了誤會,直到冠世傑在意她,可是一切都在慢慢消逝,她眼睜睜地看著,無法挽回。
誰會了解這種疼痛,那種扭曲了身體,擊碎了靈魂的疼痛,掙扎,徒然無益的哭泣,也留不住日子的飛逝。
十天過去了,他沒有和她有任何聯繫。而她也再沒有勇氣跑過去找他。那些從他口中吐出的話,象烙鐵一般烙在心間,明知無心,卻還是有一點受傷。她只能撐,撐到二個月的那一天,她會把所有的力量用上,給他電話,再次告訴他,她喜歡他,愛他,等待他的答覆。
孫妮住了一個多月的院,又一身活力地回到學院,看到容妍,嚇了一跳,“喂,好像受重傷的那個人是我吧!你怎麼看上去比我還可怕。”
“你是不是又失戀了?”孫妮改不了八卦的習性。
“怎麼是又?”容妍無力地問。她也就談了一份戀愛。
“哦,上次不是失戀,是吵架,然後合好了,這次呢?”
容妍自嘲地一笑,“不知道,聽天由命吧!”
“小姐,你就不能主動點嗎?戀愛的時候,有面子沒面子又怎樣,反正都是他一個人看。如果換你倒追,你還敢出來見人嗎?”
“不是面子問題。”她一直都是倔強的,那天晚上在他的辦公室,她一點都沒敢任性,沒有衝動,極力保持著冷靜,就是不想讓他們之間留有一點餘地。
他說她在留戀他的身家和富貴,攀上鑽石王老五。她淡笑。她在留戀他的什麼呢?留戀他的溫柔、他體貼入微的呵護、他對她的暖入人心的關愛,他的優秀,就連他在她面前的一點失控,偶爾的發怒,現在想起來都很甜蜜。也就是因為這些,她才能忍受他的氣話,不往心中去。她相信真愛無敵,他們之間的愛情堅不可摧。誤會會有一解釋清楚的那一天。
孫妮喜歡如激焰一般狂熱的愛情,她不是,她喜歡細水長流、溫情脈脈的愛。為了愛,她可以不在意面子,但是如果丟了面子,仍追不回逝去的愛那怎麼辦呢?
沒有了愛情,至少還要有尊嚴。
她不想讓他感覺她在纏著他,她寧願這樣忐忑地等,等到冠世傑相通的那一天。
台灣的夏季上演得太長,秋不免出現得晚些,但還是不會讓人混淆的。偶然落一陣秋雨,薄寒襲人,雨後常常又出現冷冷的月光,不由人不生出一種悲秋的情懷。
容妍喜歡這種淒清的美,莫名地喜歡,這種喜歡帶有一點孤獨,一如她的心情。
離二個月的期限沒有幾天了。她沒辦法上課,教授的話就象耳邊風,她滿心滿懷都是冠世傑。
他終於給了她回復,不是當面和她講的,是孫妮告訴她的。
這學期,她選修的課依然很多,滿的她都有點不堪重負。就連夜晚,她都得泡在圖書館查資料、溫習。夜很深了,回到公寓,孫妮趴在電腦前上網,沒頭蒼蠅似的亂點著網頁。
孫妮畢業後,回家族企業幫忙,能混得畢業就可以了。雖然上帝造人很公平,但各人有各人的命運。容妍不羨慕,她喜歡人生有目標,靠奮鬥得到的一切,才有成就感。一切都被安排得好好的,人生就無趣了。
她沒有打擾孫妮,拿了毛巾進浴間洗澡,出來時,看到孫妮整張臉湊在屏幕前,嘴巴張得大大的。
“什麼大新聞?”她擦拭著頭髮,隨意問。
“哇,台灣前十集團的第三和第五聯姻,老天,那不是金山加銀山嗎?”孫妮誇張地吐了吐舌,“如果兩家併購,不就是大半個台灣是他們的嗎?”
容妍笑笑,“那與你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表示下驚訝,雖然商業聯姻很正常,但這種重量級的還是很少見。容妍,你來看,那個總裁不是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超帥哦,就是上次你去看你那個名人男友,你還和他說過話的。”
頭髮有一節象沒洗淨,梳子卡在半截,怎麼也梳不下去。容妍放棄地放下梳子,象個木頭般的走了過去。
屏幕上有一行大大的標題:台灣新富之家----冠氏總裁與黃氏千金的良辰美景,標題下插了張圖片,冠世傑含笑,輕擁著以為嫵媚貴氣的女子。
這次,她不會誤會的,那不是周似蕾,文中細細描述過了,是黃氏集團的千金小姐,剛從國外遊學歸來,與冠氏集團的總裁準備在雙十節那天在圓山飯店舉行訂婚之禮。
這就是他給自己的答案嗎?
容妍目光茫然地轉過頭,記不得剛剛把毛巾放哪了,她慌張地找尋著。
“容妍,你怎麼不說話?”孫妮奇怪地問。一抬頭,才發現容妍眼淚掛了兩臉。
“你羨慕人家也不要這麼誇張吧!”她忙遞過紙巾。
容妍卻緩緩蹲在地上,埋著頭大哭起來。
這一夜,她握著手機,半躺在床上,一直沒有合眼。
第二天,她去了台大附近的快遞公司,把手機里所有的信息和號碼全部刪除,擦拭乾淨,裝進快遞袋中,寄給了冠世傑。
手機,是冠世傑送給她的唯一禮物,除了那些花。
“這不是禮物,而是聯繫工具,我想什麼時候都可以找到你。”他當時是這樣說的。現在,他們之間再沒有必要聯繫了,她必須把聯繫工具還給人家。
回學院時,一間髮廊的招牌躍入她的眼帘。她愣了下,走進髮廊,將留了二年多的長髮剪去。剪髮師削著層次,發尾服帖在她的頸部,凝望著一地的頭髮,她覺得自己好像剪去了對冠世傑的愛戀。
他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夫,在極短的時間內,他用行動把答案張揚地寫在各大報刊的頭版頭條上,生怕她看不到。她看到了,二個月的那天,她也就沒有必要再打電話過去問了。難道要去自取其辱嗎?
這就是冠世傑的風格,以極凌厲、迅速的方式狠狠地還擊,讓她所有的希望和夢在一刻間碎成粉末。
愛又如何?她不恨的,這樣的選擇也好!王子配公主,住在城堡里,醜小鴨仍回到她的池塘,在各自的天空下過屬於自己的日子。
“滿意嗎?”剪髮師對著鏡子,問。
她咬著牙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別哭,不准哭!“嗯!”她倔強地點了點頭。
五十八,合腳的鞋子 (五)
這個秋季,雨水特別的多,沒完沒了地下著。
冠世傑站在玻璃幕牆前,看著遠處的市容,桌上攤放著一疊請柬,等著他的親筆簽字。他忽然覺得煩悶,對眼前的一切產生了倦怠。但他是個不允許自己逃脫的人。
聯姻是他點頭的,記得當晚在餐桌上,媽媽看著他的表情,非常驚愕。似蕾已經詳詳細細把發生的所有一切在冠園宣傳過了,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小心地顧及著他的情緒,沒有仁再提起容妍這個名字。
他有點想笑,他畢竟是個成熟男人,這點風浪都挺不過去嗎?就那麼個小女生,不值得他留戀的。他的血液里冷酷的分子居多,偶爾失敗一兩次又何妨?他輸得起。
既然自己選伴侶的眼光不行,那麼就挑一個對壯大集團有益的吧!其實和誰結婚,他已經不那麼在意了。他不會對任何女人再傻傻的付出自己的心。
不談愛情,把婚姻當做籌碼,也就不在意快與慢。他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對黃氏董事長提出儘快訂婚,黃董事長二話無說,就點了頭。兩家聯姻,忙壞了台灣的幾家婚娶名品店。
去試禮服時,黃氏的千金小姐嬌媚地把手伸向他,他遲疑了好一會,才接過,非常非常的冷漠。不過沒有人去多想,他本來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黃小姐為了培養感情,提出去四十二樓陪他。
他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沒有約會,甚至連電話都很少打,他就要和一個可以算作陌生的女子訂婚了。堅持了那麼多年,最後還是走了商業聯姻這條路。他都有點瞧不起自己。
但他不退縮,他就要這麼去做。好像這樣做,可以讓自己顯得很強大。他還一反從前的低調,把自己的禮服照發給各大報刊,甚至網絡,他要讓每一個台灣人都看到這個消息,包括她。
他想看到她疼,讓他後悔。
可是當一切都發生時,他發現難過的反倒是自己。
“總裁,你的快遞!”陳特助推門進來,放下公文,遞給他一個快遞的紙袋。
冠世傑怔了下,皺著眉接過,一看到快遞上的字跡,再摸了摸紙袋,他什麼都明白了。她到真是非常有骨氣,選在二個月後的某一天,用她的方式告訴他,她看到了他的答案,她死心了,不會再等了。
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結果嗎?為什麼他會驚慌,為什麼他居然會捨不得?心跳驟快,心一點一點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