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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看演出的。”左幽低下眼,臉悄悄紅了。
“你現在喜歡上音樂了嗎?”小雅調侃地問。
“呵,正在努力喜歡上。”
“為某人還是某事嗎?”小雅很八卦地擠擠眼,左幽的臉更紅了,“不過,今天來的可都是重量級的觀眾,這趟轉播花再多的錢都值,你看,英國、法國、德國數一數二的鋼琴家雲集,還有許多樂評家。”小雅突然壓低了音量,推了左幽一把,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前方的貴賓席,“你看,邁森的女友長笛演奏家達琳娜也在,哇,好大的花束,她搶劫花店了嗎?”
是很大的一束花,達琳娜抱著它,整個人都被花遮住了。達琳娜的位置似乎就在她座位隔了兩座的樣子,也是屬於貴賓席里的貴賓席,左幽的心一下就沉下去了。
“外國人的表達方式有時真讓人瞠目結舌。”左幽淡淡地一笑,手指被懷中的玫瑰一不小心一刺,生生地疼進心中。
“是,讓人不太能接受。”小雅學著外國人聳肩的樣子,惹笑了左幽。“你的座位在哪裡?快入席吧,演出就要開始了。”
“我的……我的在那邊。”左幽隨便指向一個空座。
“好的,享受音樂吧!我去解說了。”小雅揮手,擠進了人群中。
左幽悵然地站在走廊間。“小姐,你能讓一下嗎?”一個男子輕拍下左幽的肩,
“你旁邊的位置是我的。”
“先生,我們能換個位嗎?”左幽突然問。
男子瞟了眼她手中的票,“你那個可是貴賓席,正對舞台中央呢!”
“可是我一會有事要先走,那樣從貴賓席走出來,好象很不禮貌。還有麻煩你一會把這束花送給邁森先生,好嗎?”
“好,好!”男子忙不迭地接過花,歡喜地和左幽換了票。
左幽方坐定,大廳里的燈光就熄去了。邁森如一個優雅而高貴的王子走上台,對著觀眾度行了一個紳士禮,全場掌聲雷動。
她輕輕嘆了口氣,心神全不在聆聽上,她想不通,邁森為什麼要安排她和達琳娜坐一起,是為了比較嗎?何需要比較,達琳娜左看、右看、橫看、側看都是和邁森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外星人,暫時留在地球上,很快還是要回到自己的星球。
不能貪心,不能被一時的溫柔迷失了心智,左幽,要清醒,要清醒!她拍著臉頰,命令自己。
掌聲一陣陣,震得她頭暈目眩,她好象不能好好呼吸,悄然欠著身,向廳外走去。
“小姐,你不舒服嗎?”為她拿大衣的侍者關心地問。這是唯一的解釋,金色大廳提前出場的觀眾只有因為身體突然的不適,這位小姐臉色確實也不好,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嗯,我……”左幽沒有說出口,捂住嘴慌忙跑向一邊的洗手間,哇哇地吐了幾口酸水,癱軟地倚在洗手台。
開了誰籠頭,用冷水濕了濕額角,身上的沉重感才好受一點,她盯著鏡中慘白憔悴的面容,苦笑笑,拖著腳步走了出來。
“小姐,我幫你叫車,不然,你等我一會,我送你回去?”侍者熱心地說。
“麻煩你幫我叫車吧,我有點站不住。”她握住侍者伸過來的手臂。
“沒關係,我會幫你。”侍者扶著她走出大門,走下台階。廳外許多沒有買票的樂迷聚散著沒有離去,還有許多記者在等候,左幽閉了閉眼,向停泊著的一輛計程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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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娜已經回家了,她只開了盞小燈,在浴室里稍微用熱水沖了下,換上睡衣就上床了。今天是新年第二天,在中國,現在應該是新年假期中,奧地利也是。如果沒來奧地利,蘇雯會喊著她逛街、喝酒,點評帥哥,玩得徹夜不歸。
她驀地想起了俞俊,黯然一嘆。她身邊的人似乎總不能呆得太久,姚旭和左靜結婚了,裴凌帆娶了肖絹,俞俊被上帝召喚去了,她自私地想依靠的邁森,即將也要成為過去。好友中,元藍和她絕交了,蘇雯遠在中國。有家,有父母,可是卻不能回。
她真的是顆孤星。孿生的她可能就不配來到這個世界上,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其中一張是多餘的。
多餘的人卻苟活了這麼多年,雜糙的生命很頑強。她自憐地環抱住自己,一滴淚從眼底泛出。
不知哭了多久,居然哭得睡著了。重重的開門聲和急促的腳步聲把她驚醒了,邁森冷著張臉站在臥室門外。
“你……怎麼回來了?”她扭頭看牆壁上的掛鍾,才十一點,現在應該是慶功宴,正是狂歡的時候。
“你是嫌早還是嫌晚?”他一步一步走進來,俊容凍成了一塊冰。
“你……是不是把我給你的票給賣了?”那個位置正對著鋼琴,他一側目就能看到。當他看到位置上坐著一個男人時,他當場差點就呆住,手放在鋼琴上,腦中空白得記不得一節樂譜。幸好多年的演出經驗救了他,他以驚人的自製來靜了自己,不是最完美的,但是卻出色的完成了演出。他在慶功宴上露了下臉,心中卻放心不下這個讓他快要氣瘋的女人,立刻就飛車回家了,她好閒適地躺在床背上,睡得正著。
“沒有,沒有,我有去看演出,但是……那個位置太顯目,我怕引起媒體懷疑,和別人換了票。”她虛弱地對他一笑。
“好!”邁森咬牙切齒又問,“就算這樣,那花呢?你說結束後給我獻的花呢?我等到最後一個觀眾離開,都沒看到你。你都等不及我結束,就回來睡覺了?”他無限悲憤又委屈地瞪著她。
“有買花,托換位置的先生遞給你了,等不及結束……是我身體不舒服。”
“撒謊!你就是千方百計撇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你的關係。”他對著她,不受控制地吼著。
左幽一愣,“我不想你成為樂評家的笑料,這是事實,我不懂音樂,出身一般,而且還是個外國人,我們不般配。”
“與我般配是那架價值連城的鋼琴。幽,你是我的妻子,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嗎?沒有你陪在身邊,我所有的成功都沒有意義。”他坐下,雙手握住她,熱烈的視線把她緊緊籠罩。
她先是習慣性地迴避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氣,坦然無垢的肯眸迎上他的視線,她潤濕乾渴的唇,“邁森,我對你真的很重要嗎?”
“傻瓜,傻瓜!”不等她意會他溫暖堅實的胸懷環繞著她。情難自禁,他溫柔的唇輕啄她的發心,如愛語低喃。“我丟下所有的同行、所有的媒體,從慶功宴會跑回來,就是擔心你是不是有意外,你說你不重要嗎?”
重要就好,不管是出於喜歡,還是責任,還是別的,她好滿足,好像永遠和他在一起……可以嗎?
“邁森!”她投進他的懷抱,環住他的肩,“可是……”
“沒有可是,下次一定不可以嚇我,管別人是笑是哭,你都要陪著我。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在事業的最低谷,你那時多勇敢呀,告訴我是世上最富有的人,要我珍惜。現在我成了最富有的人,你卻不珍惜我。”他吻住她帶遲疑的唇,“要永遠象第一次那樣,永遠不放棄我。”
“一定要嗎?”她咬著唇,歡喜地點點頭。
他加深需索的深吻,以行動證明。她輕嘆一聲,猶豫的心輕易屈服了。
“邁森,你想要新年禮物嗎?”她仰起臉,輕聲呢喃。
“對,你不說我都忘了。是什麼?”
她害羞地一笑,握住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放在她的小腹上。“是你……一直一直盼望的天使,她來了。”
一兩秒的靜默,他象呆住了,“這……是真的嗎?”
“嗯,我……是在送你聖誕禮物那天去檢查的,醫生說以後不要喝咖啡,不可以晚睡,不可以……”狂喜不已的男子用唇吞去了她所有的話音。
“親愛的,我愛你,我愛你!”他抱緊她,激動地身子都在發抖。
她閉上眼,不想懷疑,不再恐懼,源源不絕的暖意包圍著她,就像與春天的擁抱。
三十章,七年之癢(三)
思念是甜的還是苦的?裴凌帆常這樣問自己。
他有時覺得是甜的,因為有一個人可以讓他思念。
他有時又覺得是苦的,因為思念的那個人永遠不屬於他,永遠不會回到他身邊,就連她過得好與壞,他都不知道向誰打聽。
左幽走了快八個月,季節從冬穿越了春、夏,到了秋,那天陪著一個從國外回來的同學去香山,滿山的楓樹火紅火紅的,一陣風吹過,象掀起了一波血色的浪,讓人觸目驚心。站在山頂上,他記起來曾經和左幽約定休小假時到香山來玩,最終沒能實現。
沒能實現的又豈止是沒去香山,太多太多了……
他留心過關於邁森的所有緋聞,都是介紹邁森的琴技現在如何高超,他的世界巡演如何轟動,樂迷是如何為他瘋狂,甚至還有一兩條關於他和某個女音樂家、女伯爵曖昧夜會的緋聞,就是沒有提到他的妻子。他知道名人都會保護自己的家人,很少讓她們曝光,也讓自己保持一份神秘感。如果是這樣也就罷了,如果不是邁森藏起了左幽,而是左幽根本就沒和他在一起……
不和他在一起,左幽又在哪裡呢?
裴凌帆不敢想下去,這種念頭讓他在明晃晃的秋陽下,陡地感到徹骨的寒冷。
肖絹的父母調去廣東任職,中秋節時,裴凌帆陪她去廣州探親。飛機上擠滿了人,他讓肖絹坐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靠過道的邊上。飛機升空後,開始平穩飛行,他為肖絹鬆開安全帶,請空姐送一杯熱茶過來。
“凌帆,你兒子又踢我了。”肖絹拉過他的手,緊貼在她高聳的肚上,他真的感到手掌象被什么小小的東西推了一下。
“是不是?”肖絹幸福地依偎著他。
“是的,他可能不適應飛這麼高。”裴凌帆柔聲說,替肖絹拉上舷窗,秋天的陽光太刺眼了。
“誰說的,裴凌帆的兒子想飛多高就飛多高。”
坐在前座的一位捲髮女子一怔,突然轉過頭來,毫不掩飾眼中的譏諷,瞟過他,又瞟過肖絹。
裴凌帆英氣的面容掠過一絲驚喜,“你好,蘇小姐!”他認得這位女子,是左幽很要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