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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以珊輕蔑地一笑。

    “事情快結束了嗎?”渡邊翼在電話那端溫柔地笑著。

    冷以珊瞄了眼化妝室里正在補妝的大島浩,一點不浪費時間地與一個個子高挑的女模正在調情。那個女模好象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島浩時,他在街上擁吻的那位。“唉,哪有那麼快,還沒開始進錄播間呢!早知道這樣,應該讓一個護士陪他來的。”

    “你很久沒外出了,曬曬太陽也好啊!東京很熱,注意不要曬傷。”

    “嗯!你今天忙不忙?”

    “不忙,但是晚上要值夜班。你回來不要再來醫院,早點到家休息,幾個晚上沒有睡好了吧!昨晚……緊張嗎?”話筒里傳出渡邊翼細微的呼吸,冷以珊臉一下滾燙。

    “你……不會讓我緊張的。”她羞紅這臉,眼帘低落,把身子轉向牆壁,結結巴巴地說。

    “其實我也緊張,但我不敢表露出來,因為你那樣你會更緊張,會更睡不好,我捨不得,就裝著輕鬆。”渡邊翼輕柔地說,“下一個夜晚,應該會好一點了!”

    溫柔的笑容盪滿冷以珊的唇邊。

    “以珊,約個時間,跟我回家見見我家人吧!”

    “……太快了吧!”她突然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渡邊不只是她的同學、同事,還是渡邊電子會社社長的公子。

    “呵,你在我們家並不陌生。我從六年前就暗戀你,我爸媽一直把這事拿來取笑我的膽怯。他們都是很溫和的人,你會喜歡的。”渡邊翼大大方方坦承自己的醜事。

    冷以珊輕笑出聲,心頭一松。“好,那就等下一個無手術日吧!”

    “好想抱抱你,以珊!”渡邊翼柔聲嘆息,冷以珊仿佛看到他溫雅的眸子中的深情款款。

    “那我……到北海道後先去醫院。”

    “不要了,你會累的。我會把思念存到明天早晨,一併給你。”

    “嗯!”她甜蜜地合上手機,轉過身。大島浩陰沉地隔著玻璃瞪著她,女模示威地擁著他的腰,嫵媚地笑著。

    笑意從唇邊漸漸斂去,她冷冷地扭過頭。

    “冷醫生!”太和從另一個房間出來,手中端著一杯紙咖啡,“我叫太和,是浩的朋友,上次在醫院裡我們見過。”

    冷以珊忙點頭,這個朋友那天為大島浩的無理一直向她和藤野賠著不是。“你也在他工作室工作嗎?”她隨意問,純碎打發時光,不是好奇。

    “不是,我自己有家模特公司,我和浩合作過幾次。”太和指著邊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大島浩妝補得不錯,指印蓋住了。導演和主持人正在和他說著什麼。

    “沒想到你會親自陪他來東京做通告。”太和真誠地說,“浩的病情沒有幾個人知道,包括他的助手和秘書,也只以為他是工作勞累,心臟有點輕微不適。那天他在酒吧昏倒,我送他去的醫院,不然我也會被他蒙在鼓裡。”

    她抿了口咖啡,笑笑。

    “他是不是真的沒有救了?”太和低聲問。

    冷以珊愣了下,平靜地說:“除非心臟移植,但是他拒絕這種治療方式。”

    太和閉上眼,唇抿得緊緊的,象是在壓制著一股激烈的情緒。

    她沒有說話。

    許久,他才睜開眼,淒涼一笑,“浩他就象一個看透塵世的高人,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留戀了。”

    “哦!”她輕輕應了一聲,看到大島浩光采奪目地隨主持人走進了裡面的錄播間,女模一個勁地往裡送著飛吻。

    “不要被他放蕩不羈的外表所迷惑。浩其實很可憐。他的母親是個服裝設計師,父親是一個大企業家,兩人都忙於事業。本來不想太快要小孩,但突然懷孕了。他母親就決定生下他,但由於懷孕期間,她母親抽菸、喝酒、熬夜,浩一生下來就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他父親不能接受一個殘疾的孩子,埋怨他的母親,要求他母親放棄浩,不要再醫治了。他母親不同意,為了浩,兩個人一直吵,誰也不肯退讓,最後以離婚告終。浩隨他母親去了義大利,很奇蹟地治好了心臟病,但也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他很小就到處打工,十幾歲就開始從事模特兒工作。而他的母親自去了義大利以後,就似乎是江郎才盡,再也沒有設計出什麼好的作品,感情上又不順利,一直沒有碰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在浩十八歲那年,她死於酒精中毒。浩有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唉,誰知這事業最頂峰的時候,他卻……”太和雙手抱著頭,悲痛地說不下去。

    冷以珊一動不動,杯中的咖啡已經慢慢冷掉。從太和口中得知大島浩的一切,與大島浩戲nüè的述說,感受一點也不同。這種故事,她以為只會在小說里才會出現。不算觸目驚心,但她真的驚住了。

    時而象火,時而如冰。時而是放蕩不堪的浪子,時而是孤獨無依的孩子。上帝給了他傲人的面容和天賦,同時也給予了他深重的痛苦。

    她好象有點理解大島浩百變的性格了。但這也不能成為他不珍惜生命的理由吧!

    這世上沒有愛他的親人,也沒有他愛的人,生命珍不珍惜,真的可以無所謂嗎?她不能同意他的觀點,他不是還有自己嗎?

    “那……他的父親呢?”她發現漏掉了一個重要人物。

    太和嘲諷地傾傾嘴角,“他活得不錯吧!有一個名門貴族出身的妻子,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兒子,事業越做越大,現在在台灣商界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他知道大島浩的近況嗎?”

    太和搖搖頭,“他以為大島浩早就不在人世了。浩來日本後,雖然服裝發布會開得轟轟烈烈,關於他的新聞各種版本都有,他一直對日本媒體、時裝界保持著一種神秘。今天,這個通告,是對他的獨家專訪。他可能會談到關於自己身世方面的事。他母親當年在日本是有一點小名氣的。”

    “他要復仇的對象是他父親?”冷以珊突地心頭一震,想起了他在車上講的話。

    太和笑笑,“浩對你很信任,看來說得不少啊!他二十四年沒有回日本,這次回來,主要是想讓他的父親看到他的成功。”

    “他會如何?”

    “兒子這麼成功,他父親一定會來相認。而浩可能就象當初父親拋棄他一樣拋棄他父親吧,會利用媒體的力量,讓他的父親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冷以珊輕抽一口冷氣,“這就是他活著的意義?”

    太和憂鬱地點了點頭。“心臟移植成功的機率不是很高的,他怕在手術台上下不來。更怕困在病床上,象一個沒有行為能力的人。他要站得直直的,讓他的父親看到他健康、成功、快樂的一面。當初去北海道,他在路上對我講,他不貪心,只要一年。該享受的他都享受到了,該做的也都做了,然後生死隨意吧,他無憾了!”

    冷以珊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心象迸裂一般,“我要出去呼吸一下。”她突地站起,轉身跑出走廊,眼眶一縷溫熱,她努力咽下,仍有一滴淚從眼角悄然滑落下來。

    錄播室里笑聲陣陣,大島浩優雅地坐在沙發上,對著女主持人勾起一個性感的微笑,濃眉大眼間有一股自然散發出來的男性魅力。

    第十二章 薰衣糙花語(七)

    一滴眼淚,掉落在手背上。冷以珊用另一隻手拭去。拭著拭著,眼淚又一滴一滴地掉落。冷以珊就一滴一滴地拭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流淚,她已經很久沒有哭了,就是很想家很想家的時候,她都沒有哭過。

    她在日本的所有生活全部都是充實的……忙著溫課的日日夜夜,滯留在實驗室里的日日夜夜,實習的日日夜夜,工作後的日日夜夜,偶爾一個人的日日夜夜,以及鄉思泛濫的日日夜夜,還有最近和渡邊翼開始交往的日日夜夜,她都是理智而又清晰的。

    她知道自己要幹什麼,該幹什麼,從來不會有一點的脫軌,但此刻,無名的心酸籠罩著她的心,她控制不住眼中奔騰的淚水。

    “你躲在這兒幹嗎?”優雅暗啞的男中音,笑意不減地站在她的身後傳送出他的熱情。

    冷以珊吸溜著鼻子,匆忙拭去眼中的淚,深呼吸一下,轉過身來。

    “通告結束了”她平靜地問。大島浩和一幫助手、秘書已經走出了錄播間,笑得象花兒開放般的女主持人跟在後面相送,女模艷唇抿得緊緊的,臉色陰沉,目光妒忌地不時瞟向女主持人。

    她紅腫的雙眼遮不住流淚的事實,大島浩輕輕擰了下眉,薄唇勾起,走過去,手放到她肩上,低聲說:“不要告訴我你還在為車上的那個吻傷心?”

    冷以珊沒有理會他的戲言,無言地看著他,象是在掃視他的內心。

    她的淚流得好象有點不值得。

    在生命還有很短的日子裡,他在哪裡還是輕易地興風作浪,冷以珊看到女主持人與女模之間的視線交鋒,無奈地一笑,也許這就是大島浩的快樂所在!無數的女人為他臣服,他很有成就感,也在征服一顆顆芳心中,抵抗著心底的孤寂。

    可憐、可悲、可嘆、可厭。

    “我們要走了嗎?”她的心已經慢慢寧靜,莫名的心戚悄然過去,快得好象沒有襲上她的心頭過。

    大島浩深邃的眼眸盯著她,他似乎在她臉上捕捉到什麼,是什麼,一如平常的冷漠和疏離。

    “是的,我們要走了。但走之前,以珊,我想和你單獨呆一會。”

    旁邊響起女模震驚的抽氣聲,女主持人的花容也不禁失色。難道真正的敵人是她?

    助手們也怔住了。遠處的太和眉頭蹙得緊緊的。

    冷以珊的睫手顫了顫,她突地讀懂了他臉上的言語,冰冷頃刻間從指尖傳遞到腳趾!她咬住嘴唇,輕輕伸出手放在大島浩的胸前,屏息點了點頭,“好!喬,請找一間空的房間,還有幫我把包送過來。”

    隔壁就是給錄播的佳賓休息的地方,秘書喬一把打開門,又急忙跑過去把冷以珊的包拿了進來。

    大島浩攬住冷以珊,身子的重量倚向她纖弱的雙肩,狀似非常親昵。冷以珊因為吃力,臉頰漲得通紅,擁著他走進休息間,對眾人抱歉地一笑,隨手關了門。

    “大島君,你怎麼可以這樣無視我的存在?”荷子不敢置信地盯住緊關的房門,差怒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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