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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姐,以後你是我的偶像。”小衛邊拍手邊說道,“這下子我們就不要疑神疑鬼了,可以安心地做節目了。”
“嗯嗯!把節目做好是王道,其他的不管。”
崔玲抓起記錄本,氣哼哼地扭頭而去,不過,此時已經沒有人去在意她的態度了。
歡笑中,所有人逐一走出會議室。葉楓落在後面,禮貌地讓婁洋先走。
“小葉,你沒讓我失望。”婁洋的聲音溫雅多禮,音量拿捏得只有她能聽到。
“如果婁台想有所表示,就給我加薪吧,這個可比花實在。”葉楓笑笑。
“我以為女孩子都喜歡花的。”
“但是婁台的花有刺,不能喜歡。”清麗的秀眸坦蕩地迎向他深不可測的視線。
“怎講?”
“婁台對我工作上有什麼要求,我會盡力去做。但婁台,別把我當成你們夫妻戰爭之中的一枚棋子,那超出我的能力範圍,我不能勝任。婁台再見!”
在他辦公室前,她恭敬地向他欠了下身,含笑離去。
婁洋先是一怔,之後輕笑出聲。
節目組所有的人激情高昂,吃完飯組裡繼續開會,大家分工合作,總編導負責聯繫專家人選,其他人留守控制室。
今晚的節目算是《午夜傾情》新生後的第一次直播,葉楓的聲音比以前更加甜美、圓潤,有了前些日子的經驗,處理聽眾的電話,她已得心應手。節目要結束時,有個女孩問道:“葉子,你說怎樣知道一個男人是真心愛你的?”
“嗯,和他一起,你是快樂的、安全的。”
“這是愛嗎?我和爸媽一起,就是快樂的、安全的。”
“心會沒有規則的亂跳。”葉楓說著,笑了起來。
女孩咂了下嘴,“第一次心會砰砰直跳,以後處久了,心再亂跳,心臟就有問題了。”
“哈,是呀!那你以為真愛是什麼樣的?”
“如果我殺人之後,他會替我埋屍,或者替我去頂罪。”
葉楓驚住,“不是應該勸你去自首嗎?”
“殺人是要償命的,如果自首了,我們就永遠不能在一起了。”女孩嘆氣,“如果他替我頂罪,我還能呼吸自由的空氣。愛,應該是無私的。”
“那你對他是什麼樣的愛呢?”
“我喜歡被愛,愛人太辛苦。”
走出直播間,葉楓仍不能從女孩的話中回過神來。小衛在整理用過的碟片和電話記錄,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葉姐,趕緊的。”
“幹嗎?”
“去找個幫著埋屍的呀!”
“大半夜的,你嚇我!”她也跟著笑。
“葉楓,今晚要不要我送你?”組長從外面探頭進來。
“今晚不要,我要好好消化今晚的節目,很怵人。”
早晨還是陰雨霏霏,下午出太陽了,晚上天空懸掛出一彎新月,這天氣,真是無常。北京現在的晚上非常舒適,一件襯衫,外面加件風衣,不冷也不熱。夜風習習,車依然川流不息,但比白天還是安靜太多。
葉楓深深吸了一口夾著汽油味的空氣,低頭慢慢向站台走去,她還在想女孩說的話。
一個身影從樹蔭下向她走來,靠近她時,突然伸手拽了她一下。
她愕然地抬起頭,隨即笑了,“你晚上不是要錄訪談嗎?”
她的包很大,裡面裝著碟片、書還有一些資料,總是很沉。夏奕陽拿過她的包提在手中,另一隻手牽住她的手,“急著想見你,就催著提前錄節目。”
“不要這樣的,回到公寓就可以見你。呃,車呢?”她沒看到他的帕薩特。
“安步當車,行嗎?”
“好,我也想走一走。”側過頭,看著他清俊的面容,心砰砰加速跳了兩下,忙低頭專注地看著地上兩個緊緊相依的影子。
這好象是第一次兩人牽手散步。真是汗顏,沒有牽過手的兩個人,卻做過親密的行為。
這才是真正的戀愛嗎?
“這種感覺真好!”修長的手指不經意地慢慢摩搓著她的掌心,噪音透著低迷的磁性。
“但你特意跑來,會很累。你還要看書呢!”
“是呀,主播就象是個樂手,一天不練琴自己聽得出來,三天不練琴,觀眾就聽得出來了。我必須要不斷豐富自己,這樣在直播時面對來賓、面對觀眾才能泰然以對。以前工作是生計,現在工作是事業,每天都花太多的時間在上面,我這麼辛苦到底是為什麼呢?就是一點成就感?”他也側過臉來。
“我只是想我們一起時,能生活得更好些。這怎麼會是累?這是最幸福的一刻,工作一天之後,接你一同回去,慢慢走,隨便聊,你的手在我的掌心裡。街頭的人看過來,都會會意地看出我們是情侶。在過去的六年裡,我一直做著這樣的夢。”
她的身體微微一震,鼻子發酸。
“你有戴隱形眼鏡,對嗎?”他突然停下腳步。
“有呀!”
“把眼鏡拿下來。”
“我會看不清的。”
“我做你的眼睛。你的包里應該帶有藥水的。”說著,他就拉開她的包翻找。
她不明白他要幹嗎,但還是聽話地站在路邊把眼鏡取下來放在盒子裡。眼前陡地一團模糊,路燈的光束膨脹得象一個碩大的光環。
她很自然地挽著他的手臂。
“葉楓,你看著我。”他扳過她的臉,“告訴我,我帥嗎?”
“呃?”這麼近,她又不是瞎子,完全可以看得清他的面容,“你頭上沒戴朵花,不算帥。”她調侃道。
“不帥嗎?在愛丁堡的雨夜,我也象這樣站在你面前,替你拿行李箱,你抬起頭,可是對我說,帥哥,謝謝你!”
“天……”她瞪大眼睛,“那是你?”她想起來了,她去機場,上計程車時,是有一個人幫她提行李,她只是瞟了他一眼,就挪開了視線。“電話也是你打的?”那個尾號是911的有著磁性嗓音的男人,也曾說過這句話。9月11日,是她的生日。
他到底為她做了多少傻事?
“六年沒見,不管我們是什麼關係,當我們相逢時,至少你也得給我一個……擁抱,是不是?”他微閉下眼,看見她長而微翹的睫毛正上下輕輕顫動。
許久,她才緩緩點了下頭,然後張開雙臂,環抱住他結實的後背,喃喃低喚:“奕陽……”
除了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其他的語言都是蒼白的。
27 我有這個資格
江一樹很意外好幾年沒有聯繫的邊城突然給他來了個電話,約他出來喝茶。
夕陽象火一樣染紅了西方的太空,北京城被蒙上了一層亮麗的橙色。他晚上還要負責《晚間新聞》的直播,這個時間,好象只能喝一杯茶。
茶室離央視也不遠,開車過去只要十分鐘,他熟稔地找了個露天停車的位置,然後下車,走進茶室的大門。
茶室幽靜溫暖,藤製的桌椅,牆壁上掛滿了上世紀的一些經典電影海報,或許是光線微暗,陡然讓人跌進了時光之河,不知今夕何夕。
客人不多,江一樹一進門就看見坐在角落中的那個身影。他微微仰著頭,清俊的臉上面無表情,目光象是在看著牆上的海報,又象是在看著一個不知名的遠方。大概是從公司過來的,西裝、領帶,一絲不亂。
“嗨!”江一樹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在他對面坐下。
“來啦!”他收回視線,抬手示意服務生過來。
他要了一杯碧螺春,江一樹要了杯龍井。
也許是好久不見,兩人都沒什麼說話,只是相視而笑。
“最近好嗎?”江一樹先開了口。
邊城端起茶碗,微微搖晃著碗中的茶水,想把飄浮在上面的幾根茶葉沉下水底,“就是忙吧,其他還好。”他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你應該是個大忙人。”
江一樹疊起雙腿,放鬆在倚向椅背,“是呀,象陀螺似的,整天轉個不停,好象這個世界少了我就不行似的,其實是高看自己。”
邊城抬起眼,“搞傳媒的就得忙,你一閒,就跟不上時代的節奏了。”
“那倒也是。”江一樹拿起自己的茶碗,淺抿了一口,遲疑了下,說道,“你父親的事,我聽說了。父母無法選擇,你不要和自己過不去,有時候,要放自己一馬。”
天花板上的一盞吊燈不知何時突地亮了起來,映照出邊城蒼白的臉色、緊抿的雙唇,江一樹不禁有些後悔提了這個話題。
“六年了,我已經能坦然接受這個事實。那把年紀,逃亡在外面的日子不好過,回到國內,他心裏面其實是鬆了口氣,不管是什麼結果,他都已做好思想準備。”邊城平靜的語調,好象在訴說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要上訴嗎?”
“嗯,律師會努力一下的。即使改判,他這輩子都不會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了。”他仿佛無限自嘲地笑了一下。
江一樹點了下頭,“等判了後,再想別的辦法,畢竟年紀大了,搞個保外就醫什麼的。”
“不要了,呆在裡面,他的心才能安寧。師兄,”邊城還象在廣院裡那樣稱呼江一樹,“城市電台的婁洋台長,你認識嗎?”
江一樹一愣,“他是我老婆的大哥。怎麼了?”
“師兄,這句話,我問得有點冒昧,但是還請你告訴我實情,婁洋與他的妻子感情好嗎?”
江一樹皺起了眉頭,他覺得邊城不象是會好奇這類的事的人,但看邊城一臉的嚴肅,他沉吟了下,笑道:“其實這不是什麼秘密,我家那個大舅媽是個醋罈子,她死活要進城市電台,就是要看緊婁洋。城市電台里的每個女職工都得經過她的嚴格政審,確保無礙,才能在城市電台做下去。要是有一絲危險跡象,她就能鬧得滿城風雨。兩個人為這事經常吵。現在,婁洋懶得理她了,和她玩陰的,她都快被婁洋整成神經質,前幾天還給我老婆打電話說婁洋怎麼怎麼樣呢!你……幹嗎問這個?”
“葉楓在城市電台工作。”
“葉楓?”江一樹大吃一驚。他知道葉楓回國,卻不知進了城市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