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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這個。”葉楓環顧四周,低聲笑道,“按摩師都說腳底有很多穴位,一按就知道你哪兒不太好,我按摩過一次,聽得心都懸了,感覺自己好像全身沒一處是好的。”
“那是他們變向地向你推銷產品,你別理”
兩人要了個包間,裡面有兩張躺椅,上面鋪著鬆軟的浴巾,服務員端上兩隻裝滿熱水的木盆,水裡放著各類藥糙,水面上還鋪著一層玫瑰花瓣。
泡腳的時候,服務員體貼地給兩人點上香精燈,先退了出去。
“薰衣糙的香氣,清心寧神”婁晴猛吸了一大口。
“薰衣糙現在真火,有人用它喝茶,有人用它薰香,有人還特地跑去法國、日本,專門看薰衣糙花田,但我覺著一般,我比較喜歡茉莉的清香”葉楓說道
“你知道薰衣糙的話語嗎?”婁晴笑著看她、
葉楓搖頭,“我對這些沒有研究”
“做情感節目的DJ,這些也要懂的吧!難道夏奕陽沒送過花給你?”
“他送給我一盆蘆薈”那盆蘆薈真是長壽,六年了,長勢茂盛,青翠欲滴
婁晴翻了各白眼,受不了的打了個冷戰,“我真是無法相信夏奕陽會做出這樣的事?不過,傑出的男人浪漫因子向來很稀少,我和一樹戀愛時,收到唯一的花束是結婚那天的捧花,我哥就更不提了,要多乏味有多乏味……葉楓,你知道他和崔玲離婚的事嗎?”
“嗯,聽同事提了下”葉楓保守地回答
婁晴用腳撥著盆中的玫瑰花片,嘆道:“雖然我們是兄妹,可我一點也不了解他。他和崔玲結婚,我們家都不同意,感覺兩家懸殊太大,我爸媽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而崔玲卻是城市電台的繼承者,他們家出去吃一頓早餐都夠我們家一個月的伙食費了,而且崔玲非常嬌蠻,和我們講話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態,可我哥執意娶了她,他說離婚對有些人來說,是愛情美好的結局,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橋樑。聽了他的話,我覺得很悲哀。果然他們一結婚,矛盾就出來了,崔玲好像不是想要一個丈夫而是想要一個被她完全掌控的兒子,她以為她能馴服我哥,而我哥對她則像是貓逗老鼠,從不和她來真的,卻又讓她找不出理由來撒潑。他們結婚有七八年了,我哥似乎已經實現了他的目標,然後順理成章,他們離婚了。我有時都有些同情崔玲”
“他們沒有孩子嗎?”
婁晴苦笑,“我哥怎麼可能讓孩子來束縛自己?他表面溫和,書生氣濃,骨子裡很冷血。我很慶幸我是他妹妹,而不是其他什麼人。他對職員也蠻好吧?”
葉楓點點頭,“他是一個好領導”她沒有和婁晴說起被婁洋充當棋子一事
“希望他下一次婚姻是他真正喜歡的女人,不然又是一個悲劇”婁晴聽著按摩師在外面敲門,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按摩確實很舒服,中途葉楓都有點昏昏欲睡了。出來時,時間還有點早,兩人找了間咖啡屋喝了下午茶,然後才分手,婁晴回家,葉楓去電台。
剛出電梯,就聽到廣告部裡面笑語不斷,她走過去,看見小衛也在裡面。
“葉姐,你喜歡什麼香型的?”小衛手上拿了兩瓶洗髮水,開心地朝她比劃著名。
“這哪來的?”裡面好像堆滿了好幾箱這個牌子的洗髮水,還有沐浴露。
小衛瞪大眼,“不是你拉來的廣告客戶嗎?人家今天來簽訂合約,順便送了幾箱給我們試用,這牌子在超市賣得很好,這些都是剛開發的新產品,我喜歡”
“那都給你,我昨天剛買了洗髮水”葉楓想起夏奕陽說過這件事,沒想到保潔公司沒和自己聯繫,就直接找上門來了。
“真的?”小衛像個孩子,喜滋滋地把兩瓶洗髮水抱在懷裡
葉楓笑著點頭,替小衛拿了一瓶,折身出去回辦公室,組長和幾個編輯也都到了,正坐著說話。
“哎,那把年紀要是在牢里呆到死,那才是真正的悲哀,我覺得現在他解脫了”組長說道
“誰死了?”葉楓訝然地問
編導接過話“沒看中午的新聞?”
“我中午在外面,有什麼轟動性的新聞?”
“今天是那個大貪官邊向軍二審,在法庭上,他突發心肌梗塞,當場死亡。”
“咚!”地一聲,葉楓手中的洗髮水脫手摔倒了地上,忒哆嗦得站立不住,人跌坐到椅中,雙眼發直,喃喃地重複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是呀,很突然!咱們台也有記者過去的,親眼所見”
葉楓拼命地咬著嘴唇,慌亂無章似地看看這,看看那,突然,她從包包里拿出手機就往外跑。
“葉姐怎麼了,幹嗎反應那麼大?”小衛不解地從地上撿起洗髮水
眾人面面相窺
葉楓只跑到走廊的一半,她就站住了,太過用力握著手機,掌心都滲出了密密的汗珠,她慢慢蹲下身,把手機緩緩打開,又緩緩合上。
也不知蹲了多久,直到小衛過來拉起她,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神色已平靜,說沒有。
和編導開例會,她的發言和平時一般,晚上的直播也非常順利。節目結束,一抬頭,夏奕陽站在外面的走廊上
眾人打過招呼,與他開了幾句玩笑。他替她拎著包,手牽手地向泊在對面的帕薩特走去
上了車,他抿了抿嘴,側過身開看她,四目對視,他輕聲說道:“我陪你去看看邊城,他父親今天過世了”
“不,我們回家吧!”她嘴角泛出淡淡的苦澀
“葉楓,不要顧忌我的想法。我們還是他的同學,他的母親那年也是走得突然,現在又是父親……他一個人撐不住”
“他撐得住”她吸了下鼻子,幽幽地吐出一口氣,“同學那四年,對於他的家庭,他非常低調,我們都不走得他又一個那麼位居權貴的父親。那是他很驕傲,希望別人關注他是因為他的傑出,而不是他是邊向軍的兒子。邊向軍成了階下囚,他就脫離了所有人的視線,不管是痛苦還是無奈、茫然,他只想自己消化,不願意被熟悉的人看到。如果他挺過來了,他就會讓我們看到他。同情、安慰,對於他來說,都是羞恥。現在,讓他一個人安靜地把他父親送走吧!我想,對於這樣的結局,他應該早有思想準備。”
“葉楓,你狠了解他”他極慢地眨了下眼睛
她低下眼帘,是的,她很了解他,可是他卻不了解她
他們曾經是同一類人,曾經為了突出自我,而隱瞞自己的身世,他們身上散發出同一種氣息,所以他們才會相吸
只是,這都是過去的故事。只是,她不會用驕傲的刺裹住傷痕累累的心。
直播前,她還是沒抑制得住,撥了他的號碼,移動的服務小姐告訴她,他的手機已關機。
他果真是不需要別人的寬慰,包括她。
在他風光無限之時,他能攜手與她並肩站立,而身處困境,他再次把她屏蔽在心靈之外
這就是他以為的偉大的愛情
“累嗎?”他騰出手摸摸她的頭髮
“有點。”她將他的手拉下,緊緊地握住,“一隻手能開車嗎?”
“似乎可以”
她雙手包住他的手掌,他的手指很長,手掌很熱,好像身體裡有永遠散發不盡的能量。“奕陽,謝謝你!”她突然說了句。
“謝我什麼?”他很驚奇
“謝謝你在我身邊”
她的心疲累時,想要幅肩膀倚著,他在。
她茫然失措,失去方向時,他在。
她想安靜地呆著,但是只要一抬眼,就會看到,他在。
也許,他並不是她最初喜歡的這個人,但是此刻,他卻是真實的溫暖所在。
44-左眼皮跳跳(上)
這年北京仲夏的暴雨是一場接著一場,雨一停,便是烈日高照,水汽蒸發在半空中,整個都城像罩上了白蒙蒙的霧氣,看什麼都朦朦朧朧。
盈月與俊俊在北京只呆了五日,便回四川去了。盈月雖然很想再呆一會,但錄製歌曲的事要準備。她和葉楓拍了許多合影,說要帶回去給媽媽看,還特地要葉楓與夏奕陽也拍了一張,地點選的是夏奕陽公寓的陽台,背後是那盆碧綠的蘆薈。
葉楓超不自然,可又沒辦法盈月。倒是夏奕陽大大方方地攬著她的腰,拍之前,發現她的襯衫有個沒有拉平的皺褶,轉身替她拉平,就是這時,盈月按下了相機的快門。
周五,葉楓去廣院報導,晚上《午夜傾情》是昨天下午錄製的,這樣,她可以連續休息三天。
下了計程車,站在廣院的大門前,腿有點像邁不上前。
回國後,她來過一次廣院,是晚上,就在門口坐了一會,然後就走了,她覺得廣院的大門就像是一道時光之門,跨進去,回憶就像是阻擋不住的春風,撲面而來。
站久了,進進出出的驕子都好奇地向她投來一撇,連保安也看過來好幾眼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顯得很正常的向里走去
一進大門,入眼是一排高拔的楊樹,就在這條林蔭道上,在那個雨夜,她遇見了夏奕陽
楊樹蔥綠依舊,風吹過,沙沙作響。樹下的大道歷史久了,一塊塊方磚都已被踩著發白,有幾根小糙在磚fèng間俏皮地鑽了出來,在風中搖曳生姿,廣院裡花少,樹多,名人的雕塑多,一一看過去,仿佛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
負責註冊的老師有事出去了,同辦公室的老師讓葉楓下午再過來。葉楓去系裡查了下課表,艾利有課,她找到階梯教室,裡面還有許多空位,她從後門進去,坐在了最後一排
艾利任教的是《播音基礎》,她正在板書,一轉身,抬眼看到最後面的葉楓。葉楓向她擠了下眼睛,她咧咧嘴,愣是維持著為人師表的威儀。
葉楓忍俊不禁。
這間教室,葉楓也在這裡上過課。不過,她總是坐在第三排,邊城喜歡那排的位置,離講台近,而他的身邊總坐著她。她上課愛走神,聽不到十分鐘就會在座位上動來動去,後排的同學對她很有意見。每當她坐立不安時,正在專注聽課的邊城在桌下悄然按住她的手,讓她不要動彈。她有時會妥協,有時會惡作劇地扳過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寫字,他不怕癢,隨便她怎麼寫,懶得理她。有次,她寫著寫著,突然連著寫了四個字“我愛邊城”,他的手掌募得合攏,將她的手包住,似乎生怕剛才那幾個字會飛走似地。那一天,直到走進餐廳,他才鬆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