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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楓沒有在意,她猜選擇自己,一定是婁洋的意思。
雨還是密密的,沒完沒了地下,象她離開愛丁堡那天一樣。她用包遮著頭,跑到馬路對面攔車。城市電台離她租的公寓不算遠,坐公車只要五站。當時在電視上看到有職位招聘,她激動得都跳起來了。
一輛計程車在她面前停下,“小姐,去哪?”司機轉過頭來問。
她抽出紙巾擦了下臉,“廣院,謝謝!”
2,牙套妹
窗簾遮得嚴實,室內暗黑與深夜無疑。葉楓在床上睜開眼,對著天花板,有一會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
“啪”,外面傳來一記重重的關門聲。葉楓慢慢撐坐起,不用看時間,她知道現在一定是下午四點。
她搬進這間公寓不到一月,只要她呆在家裡,對面的男人總是在這個時候準點出門。他們並沒有打個照面,可是她就是直覺他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單身男人。
前天,她從電梯出來,看到電梯口有一個四十多碼的濕腳印,她的直覺很準。再高挑的女人,也不會有一雙四十幾碼的大腳。男人的作息時間很固定,四點出門,回來時在十點到十一點之間。他沒有朋友來串門,也沒帶過伴回來,呆在屋子裡的時候,他很安靜。有時門fèng里會飄出一點音樂。很奇怪,男人愛聽民歌,是那種原汁原味的山野里的吟唱,時而激昂,時而婉轉,時而火辣。
葉楓玩興大起,她猜測男人是做什麼的。作家?搞IT的?藝人?她傾向於是搞IT,作家和藝人的性格不會這麼悶騷,也不會這麼守時。
打著呵欠拉開窗簾,天上的太陽已經沒有什麼威力了,慘白慘白,看著就萎萎的。今天是葉楓第一天上班,十一點前到電台,距離現在還有七個小時,她起早了。
昨天去電台辦理手續,崔玲把她叫進辦公室,告訴她這只是試用,並不是正式聘任。三個月之後,如果反晌很好,才會與她簽訂合同。她明白職場規律,從來沒有白吃的豪宴。
電台有些節目可以預先錄好音,到點播放,還有幾個編輯跟在後面寫稿、創意。而情感節目需要聽眾現場參預,只能直播。會有什麼樣的聽眾打電話來,問出什麼樣的話題,誰都無法預料,這就得看主持人的功力。
葉楓不是沒有壓力,但這樣的節目很有挑戰性,做成功了,就可以成為以她名字命名的熱門節目。
這是葉楓曾經的目標,不過,那時,她希望是站在絢麗的水銀燈下。
肚子有點餓,打開冰箱一看,空空如也。前幾天,忙著找工作,三餐都是在外面解決的,沒顧上存糧。她匆匆洗了個臉,穿上大衣去樓下的超市。這個小區很好,有超市、咖啡店、家常菜館,還有一個義大利風情的酒吧,閒暇時有地方打發時間了。
超市結帳的客人很多,收銀員忙得頭都沒空抬。葉楓推了購物車,先去了冷藏櫃,挑了一堆口味不同的速凍水餃、炒飯。很慚愧,以前讀書時是沒機會做飯。到了國外,是沒條件做飯。她又吃不慣西餐,只得買些速凍食品充飢。國外的朋友很佩服她能幾年都吃不膩。她嘆氣,她其實是沒得選擇。
想不到,回到國內,還是沒得選擇。
她以後的工作是黑白顛倒,凌晨回家,誰還有那個力氣泡在廚房裡,睡覺要緊。
水果剛到貨,煙臺的紅富士看著一個個又大又脆,用小竹簍裝的糙莓鮮嫩得也象是從田裡剛摘下來的。幾個專職主婦圍著,直嘆價格太貴。葉楓卻象撿了什麼便宜,忙不迭地挑了十多顆蘋果,又拿了一簍糙莓。這些放在國外,用歐元買,再換算成人民幣,不知翻了幾倍呢!何況哪有這樣新鮮?
心情不由大好,笑眯眯地推著購物車在貨架前慢慢踱步,“對不起!”車搖晃了下,撞上對面的購物車,葉楓忙道歉。
“……啊!啊!”推車的女人突然象看見了外星人似的,眼睛瞪得溜圓,放聲尖叫。
客人紛紛看向這裡。
葉楓衝上去捂住她的嘴,向眾人乾乾地笑著,“呵,她一激動就這樣……喂,艾俐,你幹嗎咬我?”她縮回手,掌心裡多了兩排牙印。
“疼不?”艾俐橫眉冷目,雙手交插,上上下下打量著失蹤六年的某人。女大十八變,蘋果臉變錐子臉,我見猶憐的骨感美。
葉楓揉著手,白了艾俐一眼,“我咬你看看!”
艾俐理直氣壯地看著她,連珠炮似的轟道:“這還是輕的呢!你出國沒和我說一聲,回國也不打一聲招呼,我們是仇人嗎?似乎我們也曾是一張床上的戰友,同室同眠四年。你就這樣對待我?哦,是不是你勾搭上了什麼王子富豪,發達了,怕我象牛皮糖似的黏著你,想沾啥光?告訴你,本姑娘一身傲骨錚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葉楓有些哭笑不得,“你這都說了什麼。好了,好了,艾女俠,我給你賠不是,都是我不好。”
大學四年,她和艾俐堪稱是班上最鐵的死黨。剛進廣院時,她正在校正牙齒,戴著一嘴的牙套。艾俐看到她,就笑翻了,給她起了個綽號“牙套妹”。這一叫,都沒人喊她葉楓,誰開口都是牙套妹。就連老師提問時,目光掃到她,“牙套妹,你來回答。”她真是欲哭無淚。
艾俐怕冷,又有痛經的毛病,每個月的那幾天,都要和她擠一張床睡。大二時,艾俐暗戀系裡面教大學英語的老師,她幫艾俐送過情書。人家老師很客氣地請她倆吃飯,兩人打扮得美美的去赴宴,發現陪客是位麗人,老師溫柔地介紹,這是他的未婚妻。艾俐羞得差點當場一頭撞死。
有一天晚上,兩人喝到微醺,睡在糙地上看星星。艾俐踹了她一腳,“牙套妹,我們的友誼一定會天長地久吧!說好了,我結婚的時候,你給我做伴娘。你結婚的時候,我給你……喂,結過婚的人能不能做伴娘?”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在你後面結婚?”她涼涼地反問。
“我比你大三歲呢!”
“大又怎樣?你連個男人都沒有。”
“有男人就了不起嗎?哼,你家邊城可是事業型的男人,想幫他拐進圍城,難!”
一語成讖!
她和邊城在畢業前夕,遭遇情變。此後,她在西半球,他和另一個女人在東半球。
“不夠誠意!”艾俐下巴一揚,毫不買帳。
“那你想怎麼罰?”她無奈地低下頭。
艾俐斜睨著她,笑著有幾份詭秘。“等下!”她從包包里掏出手機,指尖飛舞。
“你幹嗎?”葉楓探過頭來看。
剛剛抓獲牙套妹,何時公審?她還沒回過神,艾俐已點了發送。“這是咱們班的同學群。嘿嘿,現在你是插翅難逃了。”
回復很快就絡繹不絕,公審時間敲定為本周日的下午。“大家都是忙人,這也是你面子大,平時很難聚一起的。牙套妹……”艾俐吃驚地看著臉色大變的葉楓。
“過一陣吧,我現在手裡面還有點別的事。等忙完了,我和你聯繫。”葉楓想擠出一絲自然的笑意,但沒成功,她一臉挫敗地嘆了口氣,“給我時間,我現在還不行……”
“牙套妹,六年啦,二千多個日子,邊城對你的影響還這麼大?不會吧!”
“我是那麼沒用的人嗎?你們個個事業有成,在你們面前,我自卑!”她咬牙,死也不肯承認。
“誰信呀!”艾俐哼了一聲,“沒得商量,你不去,我把你綁去。不過,你沒必要擔心,邊城同學從來不參加同學聚會。”
“為什麼?”邊城是他們班的班長、學生會主席,班裡任何活動,都是以他為核心的。
艾俐聳聳肩,“不知道。他和我們沒聯繫,到是聽說他事業越做越大,現在屬於京城名流。”
“他沒做主播?”葉楓拍拍額頭,腦子不夠用了。
“改天慢慢說給你聽吧,我還和別人有約,今天先放過你。牙套妹……”艾俐嘆了口氣,上前一步,輕輕抱住葉楓,“答應我,如果哪天還要離開,一定記得和我說再見……我挺想你的!”
愛情是燈,友情是影子。當燈滅了,你就會看到包圍著你的影子。
葉楓喉間一窒,眼眶發熱,什麼也說不出來,也什麼都沒必要說了,只是一用力,將這團溫暖的影子抱得緊緊的。
3,下一站
電視台。
“吁,終於結束了!”隨著熟悉的片尾音樂響起,鏡頭切向氣象台的外景播報員,柯安怡摘下耳機,對著夏奕陽長舒一口氣。
“還會緊張?”夏奕陽整理著播報台上的資料,微微笑道。從愛丁堡回來,柯安怡就正式上了播報台,一周有兩次和他播報新聞。接觸下來,覺得她並沒有貴小姐的嬌氣,性格大方、隨和。
“比以前好多了!”柯安怡調皮地眨了下眼,“但我喜歡這種緊張感,它讓我不敢懈怠。夏奕陽,你可是我的目標。”
“那你的這個目標可不算太遠大。”夏奕陽傾了下嘴角,站起身來,走出直播間。辦公室在走廊的右側,他得拐一個小彎。新聞播報只有半小時,但這之前做的工作很多,需要和編導組開會,熟悉播報內容,還得預備有突發新聞插播。結束後,他通常還要在辦公室內回看下新聞,再看一些世界各地的報導。回去時,已是滿天星辰。
“誰說的,你現在可是台里學習的楷模,綜藝頻道要幫你做一個專訪呢!”他腿長,步子大,柯安怡小跑著,才能追上。
夏奕陽笑笑,這些話聽過就飄過。播報台上的競爭非常強,最微小的錯都不能犯。哪怕是資深主播,上播報台,都是謹慎以待。
“後天,你穿什麼顏色的西服,我好準備我的服裝與你搭配。”柯安怡抿嘴一笑,眼裡多了點別的。
“灰的!”
“你真是沒有創意,西服非灰即青,同款襯衫一買就是六件,吃飯永遠是C類套餐。”
夏奕陽溫和的眸子突地黯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正常,“我就是圖個方便,再說男人的衣服都差不多。”
“每一年的款式都變化很大,哪天我和你一塊上街,給你惡補一下這方面的知識。我可是服裝行家。周日怎樣?”仿佛怕他會拒絕,柯安怡一口氣說完,中途都沒停頓,一張俏容蹩得通紅。
夏奕陽不置可否地側過臉,還沒回答,一陣香風襲來,綜藝頻道的當家花旦莫菲站在門外。“夏主播,今天你應該能抽出時間接受我的專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