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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陽,安怡這麼用心,你不收就說不過去了。”隨柯安怡同時進來的一個同事笑道。
“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以後在台里多請我吃幾次飯好了。”柯安怡秀美的眼睛眨了眨。
夏奕陽沉默了一下,笑道:“這個問題暫緩討論,現在先吃飯吧!葉楓,外面涼,快進來。”
“她是?”柯安怡表情一僵。
“我和夏主播是鄰居。”葉楓禮貌地向柯安怡微笑頜首。
“奕陽在哪人緣都好,台里是這樣,鄰居間也這樣。哦,別站著,咱們都坐吧!”
柯安怡招呼道。
江一樹清咳了一聲,捏捏鼻子。明明沒有開空調,屋子裡的溫度卻冷了幾冷。
眾人拉了椅子各自坐下,葉楓靠著柯安怡,另一邊坐著江一樹,夏奕陽坐在她的對面,其他幾位同事坐在餐桌的頂頭。
一開始,鬧嚷了幾句生日快樂的話,酒倒上後,因為同一部門,聊著就聊到了台里的事。
“奕陽,你明天的訪談準備得怎麼樣?聽說是神六飛船的主設計師。”柯安怡問道。
“惡補了幾天,明天估計會有點吃力。專業術語太多,根本搞不清。”夏奕陽說的時候,一直在看葉楓。她專注地吃著面前的一盤炒西芹,仿佛非常的美味。江一樹和她說話時,她只是笑笑,並不接話。
“你也是搞傳媒的嗎?”柯安怡察覺了夏奕陽的分神,秀眉擰了擰,轉過頭問葉楓。
葉楓咽下嘴裡的西芹,搖搖頭,“我剛回國,學的是金融。”
“我也去國外留學的,我是愛丁堡大學,你呢?”柯安怡來了興致。
“奧克蘭大學。”
“哦,聽說那個城市很美,雨後就能看到彩虹……”
葉楓的手機好似夢中驚醒的孩子,突然放聲叫了起來。
“我接個電話。”葉楓心想這電話來得真是及時。
她拿著手機走向陽台,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喂,你好!”
“葉楓,是我!”
“對不起,我聽不清夢,你能大聲點嗎?”屋裡在舉杯,聲音很喧鬧。
“我是邊城。”
她緊緊地握著手機,生怕不慎會掉下樓去似的,“有事嗎?”
“我在零點酒吧等你。”邊城的聲音清冽疏離,象隔了幾重天般遙遠。
“我們還有相見的必要嗎?”葉楓心中一陣緊澀。
“我已經到了,路上不要著急,不管多晚我都在的。”
葉楓剛想嚴詞拒絕,回頭看看連喝酒都儀態萬方的柯安怡,她閉了下眼,輕輕點了點頭,“好!”
她合起手機,進屋抱歉地對眾人笑笑,“有點急事,我必須趕過去。”
“好的,你忙!以後和奕陽去台里玩,請你喝茶啊!”柯安怡代表眾人接話道。
“我送你過去。”夏奕陽站起了身。
“不用,你快陪客人!生日快樂!”她揮手讓他不要出來,匆忙回屋拿了件外衣。出來時,夏奕陽站在門外,後面的門掩著。
“是台里的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模糊地笑了笑,“進去吧!再見!”
電梯門緩緩合上,將他隔在她的視線外。她看著鋥亮的電梯牆壁映著自己身上淺粉的衣裙,不禁啞然失笑。
18 不是曖昧
邊城給他打電話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命令式。以前,她是喜歡的,感覺聽起來即霸道又柔情。她是個很懶的人,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她從來不願多考慮,邊城讓幹嘛就幹嘛。因為他愛她,聽他的准沒錯。
廣院最美的風景是北京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那個時間還應算是在秋天裡,圖書館前有一片挺拔的楓林。楓林似火,初雪飛揚,沒到這個時候,學生都簇擁在那裡拍照。她穿了件毛衣也跑去湊熱鬧。邊城從圖書館出來,一眼看到凍得直發抖的她,厲聲問她是不是傻了。
她很無辜的仰起頭,“昨天回宿舍時,你又沒提醒我要加衣服。”
他氣得無語。
“我現在說不遲吧?”
“不遲,我剛剛才感覺到有點冷。”她嬌憨地吐了下舌,由他拽著回宿舍拿衣服。
艾莉笑她裝純蠢,她理直氣壯的回答:我這是對他百分之百的信任,我愛他愛得可以把一切都託付給他。
“你就不怕他累?”艾莉問道。
她眨眨眼,“愛會累嗎?”
大三那年的春節,離開學還有一周。爸媽已經上班了,她一個人呆在家裡上網玩,手機突然響了,接起來竟然是邊城。讓她覺得十分意外又有些驚喜。
“幹嗎?”早晨起床時,他們剛通了簡訊。
“給你一個小時,把行李收拾一下。懂我的意思嗎?”
“難度太大,不懂!”
“笨,我在青台車站。二個小時後去泰山的火車就要開了,你想不想去?”
“想!想!”她跳了起來,軟綿綿的感覺在心裡滋生出來。
氣喘喘地趕到火車站,他站在一棵雪松下,陽光透過針狀的樹葉灑在他的肩上,斑斑駁駁地閃著亮光,看見她,俊逸的面容上綻開一波波笑意。
“你來啦!”他伸手去接她的行李箱。
“邊城!”他伸手去接她的行李箱。
“邊城!”她纖柔地喚他,力道輕得像呢喃、相私語,“你怎麼會來青台?”
“到現在才問,笨!”他笑了,“想你就過來唄!”說這話時,他沒有看她。那時候,他們的戀愛還僅僅是純牽手、偶爾碰下嘴唇。象這麼直白的話,他從來沒說過。
他連耳朵根都是通紅的,她也有些羞澀,卻主動地抓住他的手,緊緊的。
泰山在下雪,他們沒上得去,就在泰安城裡住了幾個晚上,每天上街去吃烤地瓜、煮玉米,捧著一袋糖炒栗子,在電影院裡看夜場電影。看完出來,都是午夜了,積雪在他們腳下咯吱咯吱的作響,走的不好,就會滑倒。倒就倒吧,兩個人跌做一團,笑聲在夜空下迴響,驚起樹上憩息的夜鳥。
她呵著手,埋在他的懷裡,讓他撣去身上的落雪。
天氣真冷,可是真的很幸福。
“小姐,零點酒吧到了!”計程車司機回頭把葉楓把回憶中驚醒。
“嗯!”她推門下車。
天空像被一塊黑布密密實實地遮住,之前的那輪滿月不知藏到哪裡去了,這是一個壓抑的夜晚,連一盞盞路燈的光束也比平時微弱了許多。
“零點酒吧”是一幢老舊的歐式別墅改建的,霓虹交輝,墨黑的夜掩藏不住它曾經的奢華靡麗。
酒吧里也是暗暗的。在奧克蘭工作時,葉楓有個同事曾風趣地說,酒吧是一個曖昧的地方。男人和女人關係很明確,通常就不相伴到酒吧去。男人和女人還沒什麼關係卻又想發展點什麼關係,才往往到酒吧去。
邊城約她來酒吧,是想發展點什麼嗎?葉楓自嘲地彎起嘴角。
撲面而來的不是喧鬧的熱浪,而是薩克斯管吹奏的《落葉》,音符圓潤、柔亮、旖旎,旋律舒緩曼暢,憂鬱而又優美。每一個人的頭都循聲而轉,目光聚集在一張線條硬朗的面容上。
葉楓深吸口氣,向過來招呼的服務手搖搖手,斜靠著吧檯的柱子,一條手臂平伸在吧檯上,仰起下巴,靜靜聆聽。
那是邊城。
他是多才多藝的,不僅會吹奏薩克斯,還會拉小提琴,歌也唱得非常好,但只有她聽過。一幫同學去KTV瘋,他只坐在一邊喝喝啤酒,從來不唱歌。他說那樣象個傻子,她卻傻得徹底,麥克風一到她手,不管會唱不會唱,她都能嚎個半小時。
旋律已近尾聲,他挑挑眼角,看到吧檯旁的她,站起身,酒吧里響起熱烈的掌聲,有人嚷著讓他再來一曲。他仿佛沒有聽到,目不斜視地向她走來。
“請收好!”他把薩克斯交給吧檯里的酒保。
她愣了下,他是這裡的常客?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她,領著她到裡間的包廂。一樣燈光微弱,他將自己籠在燈影里,她面朝房門,淡漠疏離的表情全落在他的眼底。
“酒吧的法式牛排不錯,你要幾分熟?”服務生進來,他看了看菜單,抬眼問她。
她分不清法式牛排與英式牛排有什麼區別,三分熟和五分熟嚼在嘴裡有什麼不同,她合上菜單,搖搖頭,對服務生說:“請給我一杯檸檬茶,謝謝!”
和陌生人一起吃飯,她總是拘束的,胃口向來不好。
他深深看她一眼,“我要一杯薄荷酒。”
服務生又站了一會,確定兩個人真的不要別的,才失望地帶上門出去了。
她低頭玩著桌上的火柴盒,等著他發問,然後她準備回答。
他沉默著,靜靜地看她,眼底神色瞬息萬變,半晌後才緩緩開口,“工作還好嗎?”
“嗯,不壞。”她抬起頭,目光平和。檸檬水有點酸,微溫,喝下去澀澀的。
“你……現在住在哪?”
“公寓。”這個答案很萌,聽著就是應付,可她覺得他只是在為後面的問題熱場,並不需要確切的答案。
他傾了下嘴角,象是輕笑,又象是嘲諷,“你和以前有點不同。”
“人都是善變的。”她的眼神猝然冷了下來。
“世界在變,人不得不變。”他說了一句哲理深奧的話,引得她皺了皺眉頭。
“我想你不需要繞圈子了,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吧,我還要回去準備明天的工作。”
他的眼睛突地一眯,眼底掠過劇烈的痛楚,“和我多呆一會,都讓你不能忍受嗎?”
她一點都沒迂迴地點點頭,“是的!”
“葉楓……”他騰地站起來,逼近一步,陰影籠罩在她的臉上。他與她的臉,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拂過面頰,她不自覺地將頭往後仰去,抵上冰涼的牆壁。“如果命運能夠為自己所掌控,我……”
“命運不能為自己所掌控,那麼心呢?”她偏過頭,冷冷地迎視著他。
“心?”他挑眉冷笑,“別問我,你的心又在哪裡?”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抬起眼睫。
“辭去電台的工作,不要再去招惹婁洋。崔玲不是你想像中的脆弱,她不會輕易放過婁洋的。你和婁洋不可能有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