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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是河北鄉下的,生了兩個孩子。為了給兒子攢結婚的錢,大把年紀到北京打工,第一家就是吳鋒家。秦阿姨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注意衛生,如何做幾個份的家常菜,如何接待客人……她倒長了見識,一做做出趣味來。兒子結婚之後,她繼續留在了吳家。
秦阿姨一早關照她去菜場多買點菜,說今天是葉楓滿二十六歲的生日。象葉楓這個年紀,她兒子都八歲了,能照顧妹妹,能做許多家事,而葉楓現在連個對象都沒有,她真不知城裡人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都馬上十二點了,你秦阿姨去台里寫個稿子,吳主任接了個電話就出門了。中午,我給你煮長壽麵,好不好?”阿姨俐落地打開窗子,看到樓下的玉蘭樹葉卷了邊,等秋風烈起來的時候,一夜過後,花園裡會落一地的葉子。
“謝謝阿姨!我馬上就下去。”葉楓掛著頭髮,偷偷地瞟了下鍾,十一點五十,天,她睡了十六個小時,連個夢都沒做。
阿姨走到門口,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你爸爸打了個電話過來,祝你生日快樂,還說請人帶了一袋海鮮,是你愛吃的,估計下午或者晚上到。還有一個電話找你的,叫啥……唉,我這腦子忘性真大。”
“沒事,我一會下去翻電話記錄。”她現在上床後,就會把手機給關了,不然睡不沉,隱約中象在等什麼似的。
阿姨老家那邊的習俗,生日吃長壽麵,面里還鋪著個胖乎乎的雞蛋,她又做了幾道菜。阿姨說菜可以少吃,但是面和雞蛋一點都不能留,不然不吉祥。葉楓吃得肚子鼓鼓的,在花園裡轉了半小時,才覺得緩過氣來。
空氣不混濁,視野清晰,沒颳風,不象有雨,就是有氣無力的樣子。
秦沛給葉楓發了條簡訊,網上下載的東東,無厘頭式的,葉楓看了兩行就刪了。她查看了下電話記錄,是本市的一個座機,打過去,無人接聽。
下午,在一堆碟里,發現了夏奕陽的說的兩張歌碟,她找了個袋子裝上。另外找了張影碟塞進筆記本中,是湯姆漢克斯和梅格瑞恩主演的另一部浪漫愛情電影《緣份的天空——西雅圖不眠夜》。她看過N次了,但經典的影片值得一次次回味。梅格那時候真年輕,碧藍的眼眸,笑起來甜美可人。前幾天看到她演的一部新片,美人遲暮真令人唏噓。
歲月這把殺豬刀,向來無情。
男女主角的對手戲不多,但是影片的情節很溫馨,在音樂的緩緩流淌中,你能感到愛情的美好。在緣份的天空下,一切,早已註定,就像是一種魔力。
最後在帝國大廈的頂樓,有緣人千里來相會,美好的未來留給觀者去想像。
哦,那時紐約的雙子樓還在。
在九月十一日這天,看這部片,好象為了懷舊。葉楓撇撇嘴,她懷舊個啥呢?
小衛的電話是傍晚打來的,語氣很急切,“葉姐,你能來台里一趟嗎?組長說有個新創意,想大家聊一聊。”葉楓剛換了一身衣服,晚上要和吳鋒、秦阿姨一塊去外面吃飯。
她沉吟了一下,“好,我馬上就過去。”生日年年過,創意如緣份,是一瞬間的事,要及時的捉住。
吳鋒和秦阿姨沒說什麼,大家都是傳媒人,非常理解這個工作的突發性。
周六的公交車有點空,到站才亮燈,其他一大部分時間都陷入黑暗和沉默。稀疏的客人默默聽著車輪與地面摩擦發出搖搖晃晃的聲響,刷卡機屏幕上紅色的數字在黑暗裡刺眼又迷離。總有些看不清面目的人上車下車的人用手裡一塊黑色的方塊擋住了刷卡機的屏幕,隨之發出一聲尖細的“嘀”,繼而整個車廂猛然明亮起來,座位上的人由著慣性止不住地微微前傾。
車廂跟人一樣,在忙碌了一周後,開始顯露疲態。
下了車,還要走上二十多米,才到達電台的大門。這樣的夜晚,感覺不到一絲白天的熾熱,涼意宜人,很是舒適。
“葉小姐,有你的快遞。”保安大哥叫住了她,遞給她一支筆。
她簽了字,接過紙盒,撕開,裡面是一個禮品盒,似乎是好多年前的包裝了,蝴蝶結的顏色都泛了黃。
盒子下方有一張便條箋,邊城的字。
“葉楓,盒子裡裝的是一枚不算太貴重的鑽戒。讀書的幾年,我沒打過工,所有的開支都是父母給的。但是買鑽戒的錢,是幾年的獎學金積累下來的,算是我人生中第一份憑我的努力賺來的錢。鑽戒是畢業前兩個月買的,想等你畢業那天送給你,希望能有一個非常正式的身份把你留在我身邊。結果……不說這些了。這個禮物應該屬於你,但沒有合適的機會再送出,那就借你的生日,作為生日禮物給你吧!不要打開盒子,就當作是回憶的紀念品,也沒有特別的寓義,只為祝你生日快樂!”
“葉小姐,你沒事吧?”保安大哥看到葉楓抬起手拭了下眼睛。
葉楓把臉背過去,“我沒事。”聲音沙啞到不行,似喉嚨口堵著什麼。
大門外響起汽車急速剎停的刺耳聲,保安大哥下意識地看過去,皺著眉,“你們快遞公司一天送幾趟貨呀?”
“一般是一趟,但這件是加急的,所以我們特意再跑一趟。你來簽收吧!”快遞小伙跳下來,抱下一束花,還有一個大大的蛋糕盒。
保安大哥瞟了眼快遞單,回頭減道:“葉小姐,又是你的快遞,你自己來簽吧!”
葉楓好一會再回過頭,禮品盒鄭重地放進包中,她真的沒有拆開,就象把記憶密封在盒裡,她將好好珍藏。
一看到花和蛋糕,她的左眼皮無預期地跳了一下,“誰送的?”
花是粉紫色的香水百合,全部半開著,花姿沉靜妖嬈。蛋糕是泰迪黛斯的。
“客戶說和你有靈犀,你一看到就會知道是誰送的。”
葉楓愣了幾秒鐘,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她飛快地簽好字,接過花和蛋糕,下一刻,她一個轉身,把手裡的東西全部塞到了大門口的一個垃圾箱裡。
保安大哥目瞪口呆。是葉小姐瘋了,還是他瘋了?
葉楓臉紅得象熟過頭的蘋果,她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曖昧的話,在他們分手之後?他又把她當成什麼?他一邊和那位事業上的柯知己欣賞、珍視、出雙入對,一邊還給她送這些。他以為記住她的生日,她會因此而感動嗎?
她不會的,沒有感動,沒有心動,沒有衝動,沒有蠢蠢欲動。
她要……先接電話。
是小衛的手機號,平靜了下心緒,忙不迭地說道:“不要催,我已經到電台門口了,這就進去。”
小衛笑得很神秘,“那有沒有在大門口遇到什麼驚喜?”
“呃?”她的大腦有0.05秒的空白。
小衛嬌嗔道:“難道沒收到花和蛋糕嗎?哈,有沒有很激動?雖然葉姐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今天又恰巧是周六,我和於兵還是把葉姐的生日記在心裡了。花和蛋糕是我們倆親自上街挑的哦,一會我們就過去,陪葉姐今晚瘋到天亮。”
“什麼?花和蛋糕是你們買的?”她瞪大眼睛,轉過身,看著垃圾箱裡那束無辜的鮮花,欲哭無淚。
“不然誰和你有靈犀?嘿嘿,沒有開心得流下眼淚吧?等著哦,沒有什麼創意會議,只有我和於兵對你的愛意。”
她僵硬地抽著嘴角,已是欲哭無淚。
怎麼辦?她要在小衛來之前,讓時光倒流。不然小衛和於兵會恨死她的,她苦著個臉向垃圾箱走去。
“葉楓!”黑色的帕薩特緩緩地停在路邊,夏奕陽挑挑眉梢,“你……在幹嗎?”他沒看錯吧,葉楓趴在垃圾箱上,手在裡面撥弄著。
他扭頭看看保安大哥。保安大哥眼睛瞪得象銅鈴,拼命地點著頭,確定眼前的一切並非假像。
一聽到這嗓音,葉楓更覺悲劇得一塌糊塗。她咬牙切齒地偏過頭,狠狠地看向那個罪魁禍首。
“要不要我……幫忙?”夏奕陽力圖鎮定,慢慢走近。
“你能把這些恢復原狀嗎?”她沒好氣地問道。她的力氣真是大,一下子就把蛋糕和鮮花砸得稀巴爛。
“我不能。”夏奕陽實事求是地搖頭,“但是……能不能變通一下?”
“怎麼個變通法?”
“我車裡也有鮮花和蛋糕,你先拿過去用,我們一會再去買。”
她僵立著,真想化作汽車後面的一縷尾氣,消失在初秋的夜空下。
他打開車門,從裡面抱出一束粉玫瑰還有一個兩人份的小蛋糕。“雖然形狀上有所差別,但是沒什麼大關係吧?”
她已失去了語言功能。
為了安全,她很沒出息的上了他的車,非常愧疚地告訴小衛和於兵,她另外有約會,改日再請他們吃飯。然後,飛快地逃離犯罪現場。
76緣份天註定(中)
礙於后座擱著鮮花和蛋糕,她不能再次暴殄天物,只得選擇了副駕駛座。
距離如此之近,呼吸咫尺可聞。
車內飄蕩著城市電台的商品促銷廣告,有一個還是她配音的,是關於一條蠶絲被,冬暖夏涼,又薄又軟,價格又便宜,如果誰不選擇,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她正暗暗拭汗,身邊的人等綠燈對,撥空扭過頭來問道:“真有這麼好嗎?”
“當然,經過國家權威部門論證過的。”她昂著脖子,理直氣壯。
“嗯,那我一定去買條蓋蓋。”
“我請你吃飯吧!”說起廣告,就想起那筆提成獎金,想起兩個人在電梯裡初次重逢,他送她去電台上班,其實不是太久,清晰得仿佛昨天,但中間卻象隔著天塹般,心頭不禁一緊。
“好啊!我們去吃淮揚菜。”夏奕陽非常乾脆。
稍微好的餐廳,在周六都要預先定位,不然就得站在外面等著換桌,吃完差不多是午夜了。
“不要,我要去吃披薩。”她象是叛逆期的孩子,總是愛和大人背道而馳。那又怎樣,她就是不想順著他,不想如他的意,最好把他惹惱了才好。
“中午和盈月通電話,俊俊搶了過去,嚷嚷著也要吃披薩。”
她氣得身子一扭,把頭別了過去。這都什麼爛比喻,她和俊俊是同一類人嗎?曾經,她還尊為俊俊的長輩呢!
車子經過酒吧一條街,她瞅著某個店面比較順眼,隨意指了下,“就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