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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這兒好象是一個寄存處,似乎她馬上就要帶著她的東西離開似的。

    心幽幽地下墜,嗓子塞了東西般,有窒息的感覺。

    她搖頭,忽視這種感覺,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找水唱,冰箱裡也沒什麼存糧,有一根黃瓜,還有包裝好的蔬菜。她把黃瓜拿出來洗了,一口咬下去,冰得直咧嘴。

    外面的天突然黑了下來,一道閃電象驚鴻般掠過窗邊,不一會,窗玻璃上已經濺滿粗疏的雨水。葉楓發覺陽台的窗子沒有關牢,忙跑過去。大概是動作太急,拉窗時不慎碰到了一旁的蘆薈。葉楓抽手想去搶正在墜落的花盆,接到是接住了,只是盆落在她手中時,那條裂痕突然慢慢擴大,“咔”地一聲,花盆分成了兩半,泥土幹了太久,如碎末般灑到地上,只有一株光溜溜的蘆薈夾在葉楓的兩手之間。

    葉楓整個人都驚呆了,許久才恢復神智,忙不迭地找來一個臉盆,把泥土往裡捧去。

    夏奕陽站在門邊,靜靜地看著她。

    泥土太碎,根本捧不起來,她急得都快哭了,一抬眼,遇著了夏奕陽的視線。

    “我……我把花盆打破了。”她蠕動著嘴唇,神情象做錯事的孩子。

    “時間久了,遲早要破的,沒關係。”他換了拖鞋,進浴室擦了擦沾了幾滴雨珠的頭髮。挽起袖子,拿了垃圾筒和拖把走過去,蹲下來與她一起收拾著殘局。

    “今天不用播報新聞嗎?”葉楓習慣地咬住嘴唇,故作不經意地問。

    夏奕陽的動作停了一下,才輕輕點了下頭,低頭繼續忙著打掃。

    “我……換了個手機,有次給你打電話,你可能在忙。”

    “我在錄節目。好了,你去洗手吧,這裡我來弄。”他皺了皺眉,把那株碧綠的蘆薈撿起扔進垃圾捅。

    “我明天去重買一盆。”葉楓莫名地覺得疼痛如針扎,一下又一下。

    “不用了,我沒有時間擺弄植物的。”

    葉楓不再說話,靜靜過了幾分鐘後,轉身去洗手間,鏡子裡一張臉灰白無神,她忙低下眼帘。

    夏奕陽很俐落地收拾著,不一會陽台就恢復了潔淨。

    外面,天黑得什麼也看不見,暴雨如柱。

    “奕陽,我們談談,好嗎?”她等著他洗手出來,說道。

    夏奕陽沉默了一會,“你想談什麼?”表情雖平,但語氣已帶了不悅。

    葉楓把臉別向一邊,“那天回青台,是我媽媽……”

    “哦,那些我已經知道了。”他打斷了她。

    “你都知道?”

    她瞪大眼睛。

    他抿著唇,微微抬眉,“是的,我知道你也很無奈,我不怪你,那個時候,你情況並不太好。”

    這好象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的語氣不由得也乾澀起來,“我想給你打電話,可是……”

    “葉楓,不要說了,你怎麼做,我都能理解,”他再次打斷她。

    她愣了一會,看著仿佛遠在天邊的他,“是嗎?那你有沒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沒有。”他掃了她一眼,越過她,走進書房,“我晚上還要趕一篇稿子。”

    葉楓呆愣地看著那道修長冷漠的身影,無助地揪起睡裙的下擺,她的手在哆嗦個不停,“奕陽,告訴我那簇玫瑰花、深夜你呆在柯安怡床上,防曬霜和牙膏怎麼在她的化妝盒裡,還有陪著她去診所……這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慢慢地回過頭看她,眼神冰冷寒徹,一言不發。

    “不要玩沉默,說呀,說呀!”她的腿也跟著在哆嗦,“你不說,我會當真的。”

    象慢鏡頭般,他緩緩閉了閉眼,默然地轉身。

    心臟跳動得有些雜亂,腦中已經不能好好地思考了,又是雷雨夜,又是沉默,又是這一幕,邊城是有苦衷,而且年少,才故意那樣子對她,他是成熟、穩重的大男人,這樣子又是什麼呢?

    一個男人連謊話都不願對你說,你還指望什麼?

    他只不過是在等著你自己覺醒罷了,這也許是他最後的體貼。

    她等不及問他,慌亂地擺了擺手,“我知道了。”其實,她早已有預感,一直不肯去相信罷了。

    六年的等待終究只是對愛情美好的想像,真的在一起,才發覺原來她並不值得,所以她也應該理解他。

    柯安怡說得對,人還是應該現實一點,不能總在做夢。

    她抓起鑰匙,猶如逃一般,拉門而去。

    66-獨白

    巨大的關門聲,在空蕩的客廳內嗡嗡迴響著,夏奕陽捂著胃部閉了閉眼,灰白的面容不復以往的冷靜、從容。

    這樣的行為,這樣的語氣,連他自己都聽著討厭,何況葉楓呢?

    她又瘦了,臉上好象就只有一雙眼睛還有些生氣,笑起來時,嘴角若隱若現幾絲淺淺的紋路,挨得近,他看到她脖頸間不易察覺的傷痕。

    這個假期,她好象過得不是很愉快,身體上的、精神上的疲累,都快把她給壓趴下了。

    他的心疼得如同此時正在抽搐的胃。

    六年前,他窮得一貧如洗,工作也沒著落,也清楚她心裡留有邊城的影子,可是就在那個悶熱的筒子樓里,他卻生出無窮的力量、巨大的勇氣,他自信用自己一雙並不強壯的手臂,一定可以給葉楓幸福。

    既使葉楓一聲不響地走了,那股勇氣和力量有增無減,他認為那只是上天騰給他的空間和時間,讓他努力地走向一個高點,葉楓看到了,就會相信他的誓言,然後回到他的身邊。

    畢竟他和葉楓沒有一個堅實的基礎,所以他要付出得更多更多。

    似乎,他的真誠感動了上天,願望已經實現。

    可是,他的愛帶給葉楓什麼了?

    在他的身邊,葉楓象只駝鳥,不肯面對他們的將來。在青台,他離她的家那麼近,他卻跨不進大門。他站在蘇曉岑面前,卻不知眼前的人是她的媽媽。對於一個男人來講,不知道該怎樣安慰自己心中的無力感了。

    這是葉楓的俏皮還是迴避呢?

    她很努力地回報他的愛意,給他愛的安定感,可是他感覺得到她心中還在牽掛著邊城。他見過他們幾次見面,每一次,葉楓都表現得非常失態,音量提得很高,六神無主,慌亂得不知所措。葉楓說,遺忘一個在心裏面住了許多年的人,需要時間。

    他希望那個時間不要太長。

    這時,他還是自信的。

    但後面發生的事,他的自信徹底動搖,直至碎裂。

    葉楓問他玫瑰花、深夜在柯安怡的床上、陪柯安怡去診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是很含蓄而又溫婉的,很少咄咄逼人,能這樣問他,他該感到開心,這是她在意他的表現。

    他卻無顏回答,他為自己感到羞恥,他第一次恨起自己的溫和和理智。如果他對柯安怡冷得狠一點,話講得絕一點,嚴守界限,不給她接近他的機會,這些事就不會發生。那樣,蘇曉岑不會有誤會,他也能感受到葉楓的恐懼,接到她求救的電話……

    在那一夜,葉楓差點命喪歹徒之手,他怎麼原諒自己?

    葉楓並沒有和邊城有約,她是獨自在站台上被擄了。驕傲如邊城,不可能對葉楓死纏賴打,也許只是想悄悄地在遠方看著她。如果他少愛她一點,那麼,誰來救葉楓?

    他看到邊城身上的血,看到邊城和她講話時臉上的溫柔笑意,看到邊城的體貼和呵護,看到邊城堅定的眼神……

    其實,邊城的愛從來都不會比他少。當初的放手,不是不愛,而是沒有能力愛。

    蘇曉岑的敵意、吳鋒的暗示、邊城的強勢,壓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但只要葉楓含笑的一句知心話語,就如同在苦澀的咖啡中加進去的一塊方糖,他的生活立刻就甜蜜了,什麼樣的阻力,他都能扛得住。

    葉楓不告而別,人間蒸發十多天,唯一的一次電話,是用邊城的手機打來的,他聽到心碎的聲音,意志一瞬間崩坍。

    她回北京的消息,還是從婁洋那裡聽來的。

    沒有狂喜,只是黯然地聽著,心冰冷,跟著胃也不合作了,疼出一身的冷汗。他和同事打了招呼,本來下午準備開會討論下一期的《名流之約》,他請編導挪後一天,開車回家。

    一路上,人象在游離,似乎想了很多,卻又不知想了什麼。

    葉楓走了二十六天,回頭看看,也不知是怎麼過來的。每天拿著根鞭子,催著自己工作、忙碌,從而才不會亂想。他知道她爸媽會把她照顧得很好,沒什麼可擔心的,但那種感覺還是如同生離死別般,心絞痛如割。

    她說她在西塘,擱了手機,他就去看地圖,想著現在去機場,幾個小時能看到她。就在拿起手機預訂機票時,他自嘲地失笑,緩緩合上手機。

    如果她希望見到他,電話早就該打來了。

    出了電梯,他看到她公寓的門開著,裡面剛打掃過,潔淨無塵,不象她的作風,她是怎麼方便就怎麼隨意,不太講究。他公寓的門也開著,他聽到有聲音從陽台傳來,走進門,看到打碎的花盆。

    心裏面殘存的一個支撐點也消失了,哀莫大於心死。

    那盆蘆薈如同她,在孤單的六年裡,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她回到這裡,他不意外。葉楓就是葉楓,從來就不隨意,但是她的心繫在哪裡?

    他氣自己,也氣她,又自責、愧疚,不舍、憐惜,無助、茫然……所有的情緒累積在一起,他控制不住自己,象變了一個人似的,冷漠而又無情,口不擇言。

    夏奕陽嘴角掠過一絲苦澀的笑意,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他轉過身進了廚房,嘆了口氣,從垃圾筒里撿起蘆薈,小心地用紙袋包著。盆雖裂了,但蘆薈的生命力很強,沒有土壤的擁抱,也能存活幾日。

    “啪”,又是一記強有力的關門聲。

    他怔了怔,掉頭就往外跑,電梯剛剛下去。他忙打開葉楓的公寓,果真人不在裡面,他匆忙關上門,猛按電梯。

    外面電閃雷鳴,風雨大作,葉楓最怕這種天氣了,而且光線也暗,她剛受過驚嚇,怎麼能獨自出去?

    電梯仿佛在下面停留了一個世紀,他急得都想跑樓梯了,才看到電梯門打開。

    一出電梯,已看不到她的身影,他顧不上沒打傘,就那麼衝進了雨里。在小區外的站台上,他看到了她,換了衣服,撐著傘,手急促地揮著,一輛計程車停了下來。

    他趕忙也對著來往的車流揮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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