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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楓葉,你入學的資料我放在書房裡,一會走時記得帶上。下周四去廣院註冊下,導師我也幫你找好了。”吳鋒揚著嗓子說道。
葉楓應得很響亮,挑了根小玉米,坐回座位。
秦沛象被挑起了興趣,不住地湊到她耳邊說話,她用眼斜看著他,警告的意味很濃。
“瞧瞧,老大不小了,怎麼還象個孩子?”秦阿姨瞧不過去,笑著責備秦沛。
食物吃得差不多時,吳鋒和夏奕陽去書房說事情了。葉楓和秦沛陪秦阿姨又聊了一會,夏奕陽坐在書房裡,就聽到兩人的笑聲一陣又一陣地傳了進來。
“怎麼了?”吳鋒看他眉頭舒展又皺起,象是很糾結似的。
夏奕陽淡淡地笑笑,正正神色,“吳主任,我想後面能不能幫我換一個搭檔?”
“因為柯安怡在節目上打了個呵欠?”
“不是!安怡是新人,我也不能算是前輩。安怡應該找一位資深主播搭檔,這樣子她才能學到東西,臨場經驗也能增,在遇到一些意外時,能處理得更好。上次那件事,我也有些責任。”
“可是你們一直配合得很好呀!這一周停了你們的直播,就有觀眾問你們去哪了?你倆很有觀眾緣的。播報新聞是件嚴肅的事,需要一些亮色來調節氣氛,你倆可是我大膽創新,別讓我失望。奕陽,你雖然年紀不大,但不輸那些資深主播。呵欠事情快過去了,讓觀眾再吊吊胃口,隔一周你們就可以繼續直播了。哦,《名流之約》的總編導有沒有告訴你,收視率很不錯哦!”
“嗯,他給我打電話了。”夏奕陽擰擰眉,神色微微緊繃。他無法告訴吳鋒實情,但要是再與柯安怡配合下去,他不知道柯安怡是否能和從前一樣。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晚上十點很快就會成為黃金時段。到時收視率會更高。奕陽,我聽到一個消息,現在還沒對外公布呢!青台市有可能會被設為直轄市。”
夏奕陽吃驚地抬起眼,“這可是一條大新聞。”
“誰說不是呢?中國能有幾個直轄市呀,嘿嘿,到時的慶祝活動一定很多,在設立那天,台里會準備一個播報組去青台,你也在其中。另外,我還有個想法,你在青台再做兩期《名流之約》。”
“嘉賓是誰?”
“現在青台的市委書記蘇曉岑。”
夏奕陽輕輕抽了口氣,他聽說過蘇曉岑,中國省部級領導中最年輕的女性,他也看過她的照片,個子嬌小,長相很清秀。如果青台市成為直轄市,能找到蘇曉岑做訪談,那太有看點了。
“她那時太忙,不知能不能約到她?”
吳鋒笑了,兩眼溫柔,“再忙,她都會抽出時間的。現在咱們先準備著,時間長呢!”
“好!”
“要加點茶嗎?”秦阿姨推開書房門。
夏奕陽抬起手腕看看表,“不喝了,我該告辭了。”
“行,明天台里見!秦沛和小楓葉呢?”吳鋒問道。
“走了有一會,看你們把門關著,就沒過來打擾你們。我讓秦沛送小楓葉,放心,一定會安會送到公寓的。”秦阿姨看吳鋒皺起了眉,忙說道。
“又不是商談什麼國家機密,有什麼不能打擾的,難得見一面。”
秦阿姨斜睨著他,打趣道:“不如咱們讓她住家裡來?”
吳鋒擺擺手,“小孩子都喜歡自由,我不做討人嫌。”
兩人將夏奕陽送到車邊,夏奕陽再次表達了謝意,然後上車離開。
不知是不是喝了冰啤酒,心口有點堵堵的,他摸摸口袋,想找根煙,發現沒帶,咬了咬唇,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禁緊了緊。
車出了別墅區,下來是個小山坡,路邊沒有建築,只有幾根樹,路燈相隔的距離也很遠,燈光柔柔暗暗,樹下一個雙手揮舞的人影倒是非常醒目,隔了很遠就看到了。
“聊什麼呀,說了這麼久?我在這兒被蚊子咬了一口。”葉楓上車低頭,挽起褲腳,咕噥道,“天,都起了個紅包,怪不得好癢。”
沒有人接話,她慢慢抬起頭,夏奕陽一雙深眸漆黑如子夜,眨都不眨地瞪著她。
她不自然地拂了拂被風吹亂的劉海,“我……想等你一同走的,可秦沛有事,秦阿姨催著他送我,我……只得上了車,到這兒,我說我有東西落在吳叔叔家了,要回去取……”
“是這個嗎?”他從后座遞給她一個寫著“北京廣院”的公文袋。
“吳叔叔讓你捎給我的?”
他極緩慢地眨了下眼,“不是,是他看到你忘了,正要給你打電話,我主動提出幫他送給你。”
“奕陽……和我生氣了嗎?”她低下眼帘,從睫毛的fèng隙中心虛地看著他。
“生什麼氣?你去廣院進修的事?還是你與吳鋒象父女一般的關係?還是秦沛替你完成二百萬的廣告指標?”他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落寞。
她緊緊咬著唇,沉默地把頭轉向窗外。
他等了一會,見她沒有說話的意思,無力地發動了車。車行過一團漆黑的林蔭道,然後拐進一條大路,前方燈火璀璨,明亮如燈的海洋,無邊無際。
35 看不見的距離
一路上,車內異常的沉悶。夜空,雲層壓得很厚,即使開了窗,仍感到空氣非常悶熱。葉楓只覺得心中似乎亂成了一片,突然生出一種在人海之中的孤單感、無措感。仿佛第一年在紐西蘭過春節,身邊有同胞,也收到爸媽寄的衣物,音樂響得象震雷,有人在唱,有人在跳,她只默默地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心跪弱得不堪一碰,誰稍微一煽情,她就會淚花紛飛。
“怎麼停在這?”車停下了,她朝窗外看了看,發現車停在小區門口。
夏奕陽淡淡地說:“我妹妹的火車還有一個半小時到站,我要去車站接下她。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陡然想起他早晨讓她把常用的書和常穿的衣服整理一下搬到他公寓裡,要借她的公寓用幾天,原來住的人是他妹妹。
“我陪你一塊去吧!”她哦了一聲,接著努力露出熱情的笑意。
“不用,我一個人可以的。腿上那個包,洗好澡後塗點風油精就沒事了。”他平靜地看著她,語調不疾不徐,聽不出任何不快的情緒,但也不象開心。
她撇了下嘴,點點頭,推了車門下來,想告訴他自己這就回去收拾公寓,沒等話出口,帕薩特划過一個漂亮的流線旋,已經沒入了湍急的車河之中。
她澀然地咬了下唇,在原地怔了會,還是扭頭向小超市走去。家裡的冰箱早已空了,水果沒有,點心也沒有,不知道他妹妹的寶寶有沒有來,如果來,還得買點小孩子吃的零食。她心裡想著,索性什麼都買了一點,包括幾套洗漱用品和換腳的施鞋。結帳時,滿滿兩大袋。提在手中走出超市,她不自覺地咬緊了牙,真的好沉。
外面颳起了風,夾著細蒙蒙的小雨,打在臉上,涼絲絲的,很舒適。
電梯口的燈象是壞了,裡面漆黑一團,葉楓呼出一口熱氣,正要摸索著往裡走去,右手臂突然感到一輕,手裡的紙袋被一隻修長的手接了過去。
她下意識地偏過頭,眼裡滑過一絲驚愕,許久,才緩緩地出聲打招呼,“嗨!”她把另一個袋子放到地上,“你怎麼在這?”
雖然沒有燈光,她看不到他的面容,但這溫溫的氣息拂過來,她閉上眼,也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
有些記憶,真的是根深蒂固。
“過來看個朋友,聽說你也住這個小區,順便過來看看你。”
她輕輕一笑。他是怎麼知道她的手機號的,他又是聽誰說她住在這裡的,她一點都不好奇,也沒有被人關注的滿足感。他們之間已雲過風輕,他說什麼,她都相信。
“哦,真是不巧,晚上到一個叔叔家吃飯去了。現在時間有點晚,我還要寫稿,不然該請你上去喝杯茶的。”她用稀疏淡然的語氣下了逐客令,不願,也不能與他再有牽扯,即使她心裏面此時是波翻浪涌,呼吸都象不能平穩。
她想起他們一起度過了四年最美好的時光,想起他雨夜陪她去山下買衛生棉,想起他為了早點見她,坐車去青台,兩人陷在泰安縣城的一周……一道道畫面象閃電般掠過她的腦海。也許那時是真愛過的,那就把一切埋在記憶里吧,不要再翻閱。
心一陣緊澀,口中如嚼苦連。
“工作很辛苦嗎?”他聽懂她的話中意,卻不想理會。
有人走了過來,他自然地拉了她一把,手擱在她的腰間,給人家讓出一條道。
她輕輕拂開他的手,往邊上挪了一步。
他的手觸摸到濕濕的空氣,攥了攥,插進了褲袋之中。
“現在已經適應了。”袋子沒有扎口,她擔心東西滑出來,又把袋子提在手中。
“台里的領導對你好不好?同事們好相處嗎?”他如坐在舒適的咖啡廳中,慢條斯語地話家常。
雨慢慢密了起來,雨點打在身後的樹葉上,沙沙作響。“邊城,我過得非常好!”雨淋濕了髮絲,她不自然地甩了甩頭髮,果斷地把另一個紙袋也提在手中,“謝衡你的關心,我要上去了。”
“為什麼不回我的簡訊?”他搶過她的袋子,與她一同走進過道。
“什麼簡訊?”電梯顯示鍵的微光映出她的神情淡如遠山一般。
“哦!”他深深看她一眼,替她按了電梯。等到電梯門打開,看著她進去,才黯然地點了下頭。
電梯門合上前,她看到他轉過身去,清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
她閉上眼,體力不支地靠向後面的牆壁。
一出電梯,就嗅到一縷淡雅的花香。定睛一看,公寓大門前放著一束馬蹄蓮,一袋台灣生產的芒果,地上還散落著三四個菸頭和幾處斑駁的菸灰,他應該在這兒等了她好一會,就為問一句她為什麼沒回簡訊?
其實他打個電話就可以了。她有些想笑,嘴角卻沒成功彎得起來。
他是內斂的人,情人節時,校園對面的一家花店的紅玫瑰與香水百合賣成天價。“喜歡一個人放在心裏面就行了,讓花來表達,好象有點傻。”他不屑為一束花,與一幫男生擠在一起。
“那你就什麼也不送我嗎?”小女孩子的心總希望在這個浪漫日子做點浪漫的事,才不管傻不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