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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好人。”艾俐感慨。
“確實不惡。”她苦笑,“但我壞了。”
“你在自卑?”艾俐興奮地提高了聲線。
她沒好氣地瞪了艾俐一眼,“我會嗎?我就是感覺我好象不會戀愛了。在國外的六年,很孤單,但是平靜的。現在每一刻我都象在走鋼絲,時不時驚出一身冷汗。”
“不會是又想逃了?”
她不語。
“要逃就逃一輩子,挖個洞將自己深埋,老死不相見。你要是還要回來,就好好地呆著。你看我還和王偉呆一個學院呢,天天都看到他和……唉,不說了,喝酒。”
“如果要逃,上次就留在青台了,我……給我一杯酒吧!”她將杯中的果汁喝空,遞過去。
手機響了。
她用紙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機。一看號碼,不禁臉沉了。
是邊城。這不知是第幾次給她打電話了,每一次她都找理由拒絕見面。不是和他生氣,而是覺得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
“夏奕陽?”艾俐看她神情古怪。
她搖頭,按下接聽鍵。
“葉楓,在家嗎?”
“不是的,我和艾俐在外面吃飯。”
“我也沒吃飯,我現在過去找你們。”
“我們都快結束了,而且這地方很偏僻。”
“我就在廣院附近。”
她嘆了口氣,他很了解她們,吃飯就愛圍著廣院四周轉。她說了地點,收線後對艾俐說:“再要一盤烤肉吧!”
89-舊愛如糖
邊城走進餐廳,艾俐已經走了。
她很不厚道地對葉楓說:“你們這種三角戀太複雜了,我沒本事當個法官,閃人。”葉楓還沒回過神,人就不見了。
滿屋飄蕩著烤肉的煙燻味,邊城皺了皺眉,去收銀台買了單,“我們換個地方吃飯。”
葉楓看看他,艾俐說她瘦,邊城才瘦得厲害,兩邊的顴骨突出,眼窩深陷,看上去倒是輪廓鮮明,快趕上外國人了。眼中泛著紅血絲,神態間疲倦至極。
邊城沒有開車,可能準備來唱酒的。
餐廳外面就是地鐵口,這個時間,坐地鐵的人不多,車廂里空蕩蕩的。兩個人對面而坐,各自把頭扭向一邊,視線沒有交集。
他帶她去的是零點酒吧,她回國後,他第一次約她出來就是在這裡,她還有幸地看到他演奏了一曲薩克斯。
酒保和服務生看見他,都過來招呼,象是極熟,問他怎麼好久沒來了?他淺笑,忙呀!
酒吧里燈光灰暗,人影聳動,今晚沒有人演奏,音箱裡放著一首美國鄉村歌曲,深情的吟唱,有催眠的感覺。
他們沒有呆在大廳,要了間包廂。他沒點酒,要了海鮮披薩,還有沙拉和飲料。
“還要什麼?”他抬眼問她。
“我已經吃過了。”她絞著十指,從沙發上拿了個墊子抱在懷裡。都十月了,酒吧里還開著冷氣,她冷得渾身的毛孔都瑟瑟顫抖。
他看看地,按鈴要了杯熱茶。
包廂里有電視,央視的電影頻道,一個香港導演拍的什麼影片的首映式。現在的宣傳真是了得,電影的首映都搞得象頒獎典禮。紅毯上,女星們長裙曳地,曼妙地對著鏡頭嬌柔地微笑。
餐點和茶一起送過來,接過冒著熱氣的水杯,她湊上前,呼出一口氣。
兩個人沒有什麼交談,仿佛來這兒,他是為了吃一塊披薩,她是為了唱一杯熱茶。
吃到一半,他突然說了句:“葉楓,你在躲我。”肯定的語氣。
“為什麼?”
“要不是我今天的態度強硬,你根本就不會見我。”他擱下叉子,喝了口飲料,眼中有無邊的落寞。
“我沒有理由躲你的,我又沒欠你的債。”她說笑道。
“我欠你的。”
氣氛緘默了。
“不,你不欠,”她平靜地直視著他,“在廣院四年,你給我的能夠抵過後來的一切。我們分開,不能說是命運的捉弄,我們倆人的性格也決定我們的結局。我不懂得體諒,也不夠體貼,所以你不敢依賴我。而你……太驕傲了,令我不安全。那個時候我不懂,只會埋怨你,從來不知道反省自己。”
他沒有反駁她,她說得有一點道理,但並不完全對。很多事令人糾結、矛盾、反覆無常,是因為身在其中,真的置身事外,就看得透看得淡了。
愛已不在,他非常清醒。
“怪過我欺瞞你嗎?”他聲音啞啞的,心裡很澀然。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她實事求是地講。她和姚華見面的事,姚華會想方設法地讓他知道,他的面紗給掀了,讓他不要再抱什麼想法。
“葉楓,”他屏住呼吸,神情凝重,象是考慮了很久,才繼續說道,“即使我們之間沒有結局,但一定不要認為我對你的愛是骯髒的。”
她想說這些還重要嗎?終究沒忍心說出口,掩飾地把茶杯湊到嘴邊,低下眼帘,無聲地嘆息。
“我和姚華有過兩年的婚姻,在去年十月我們離了婚。她之前的老公是一個演員。”他說了個名字,她眨了眨眼,聽著耳熟,好象是二線男星。“那人是走偶像路線的,為了不影響粉絲情緒,很少有人知道。是我去找的姚華,那時候,他們已經準備離婚了,那個人拍戲時和女主角鬧出了一樁緋聞,惹惱了姚華。”
她興趣缺缺地聽著,發覺姚華真的很愛玩姐弟戀。
他又沉默了好一會,然後突然站起身走向包廂門,拉開,朝外看了看,又仰起頭,看了看天花板。從桌上拿起遙控器,把電視的音量調大,直接坐到她身邊,象是怕冷,攥緊了她的手。
他太過嚴峻的表情讓她很吃驚。
“葉楓,”他的音量低低的,只有她能聽到,“我父親逃得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帶走,後來警方抄家,沒收了一切,但是有一筆錢其他人並不知道,我還是後來和他通話時,他才告訴我的。他在姚華呆的那家文化公司有一筆股份,可能是他平時接受的賄賂,用的是姚華的名義。他讓我去找姚華,爭取把那筆錢拿回來,創個業養活他。可是那時警方也在盯著我,姚華平白無故地把錢給我,一定會招警方的注意。只有一個途徑,那就是結婚,我能名正言順地接受姚華的錢。為了這件事做得象真的,婚禮很隆重,我特地找夏奕陽做伴郎,他那時是央視的外景記者,已被許多人熟識。這樣子,我順利地拿到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們另外成立了華城文化公司。我和姚華約定,在婚姻滿二年時,以性格不合,和平地解除婚約。我唯一沒有想到,姚華把這樁婚姻當真了。我非常感謝她為我做的一切,我可以為華城賣命一輩子,但我給不了她的,我在一開始就坦承了。我只能對她抱歉。離婚之後,她仍然不死心。父親還是被引渡回國了,死在法庭上,我再不需要盡義務了。我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為回報給了姚華,我只帶走了我這幾年的薪水,這些錢是乾淨的,我的心也是乾淨的。我奢望過,但是……過去的真的就過去了。”
他的臉上浮出一絲痛楚。
她緊抿雙唇,顯然是嚇住了。
她想起特警隊的雷隊長曾經暗示過她,說他很複雜,為了她父母仕途著想,她應該遠離他。雷隊長知道這筆錢的,可能他和姚華之間的細節都清楚。只是邊向軍死了,這筆錢再也說不清楚,最後不了了之。如果邊向軍沒死,那邊城有可能……
她不禁打了個冷戰,“你和姚華真離婚了?”
他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星光。
她捂住心口,“那就好,那就好。哦,你的披薩都冷了。”
星光暗淡了,他淡淡地自嘲一笑。
他奢望過他能再擁過她,但在知道她是蘇曉岑的女兒後,他就不再努力。他的婚史是包不住的火,他有一個罪犯父親是事實。即使他深愛著她,可是該怎麼去愛呢?
他們之間已經失衡了,他能自信給她物質上的享受,但是其他方面,他能讓她引以為豪嗎?
他膽怯了。
他是鼓起勇氣去西塘的,他多麼盼望她能拉緊他不放手。她和他說話時,心不在焉,魂不守舍,說起另一個男人,她眼中的光芒,他不能忽視。
他醒悟了。
每一次看到她那麼努力地呵護著他、體貼著他,他的心都象在滴血。這樣的女子,今生,他卻不能愛了。
他想瞞住他和姚華結過婚這件事,他擔憂她看低他。她還是知道了,開始躲著他。他不得不把血淋淋的傷口裸露給她看,這些都是他羞於啟口的。他要保護他們之間的記憶,那些對他來講太重要,太珍貴了。
也許真的到了他們該再見的時候了。當他們之間隔著江、隔著海,那份美將會永恆存在。
回到家,邊城的話震撼得葉楓沒辦法入睡,一聲接一聲的嘆息,但心裏面還有一點開心。邊城扔掉了那燙手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遠離了姚華,以後至少是太平的。或許會遇到一個令他心動的女子,就能過上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她想像著那會是什麼樣的女子,但她腦中沒有閃過是自己的念頭。
她和他的人生就六年前就分道行駛了。
想著就想起了某個人,把兩隻手機都打開,調出他的號碼,手指在鍵盤上撫來撫去,就是沒勇氣按出去。
周日陪秦阿姨逛了一天的街,買了幾件大衣準備過冬。到家時,吳鋒也回來了,他到青台出差兩天。葉楓笑著問事情順利嗎?他挑挑眉,收穫很大。
秦阿姨問起葉楓爸媽,吳鋒就說了一個字:忙。
葉楓噘起嘴,他們就沒問我一句?
吳鋒揉揉她的頭髮,“你有人照顧著,他們不擔心。”
這不太一樣吧!葉楓強烈鄙視蘇書記和葉局長,親情淡薄。
周一去台里上班,她下午去的。於兵的車剛進大門,保安揮著手跑過來,“葉小姐,有人找你。”
“是誰?”她推門下車,走向保安室。
“說是你親戚。”
她愣住。一跨進大門,一個豐潤的女子跳起來撲向她,嗓門響亮,“嫂子,有沒有想我?”
90-偷襲
葉楓心中一喜,也沒顧上糾正盈月的稱呼,忙不迭地問道:“什麼時候到的?”
盈月其實比她大一歲,又生個孩子,從面相上看要她比老成許多,可是在她的心裡,不知怎麼,總把盈月當個妹妹似的疼。瞧著盈月外衣的衣領沒翻好,她輕柔地上前替她理了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