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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鄭主任今天請客的事,我給忘了。”我抱歉地解釋。
“你在哪裡?結束的時候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待會還要安排客人去搞活動,可能會很晚。你早點休息吧。”我趕忙拒絕。
“那好吧,再聯繫。”他沒有繼續堅持。兩人互道再見,結束了通話。
和他通了話,聽他心情尚好,我也安心不少,將手中的禮金整了整,重頭數起。
數到一半,高展旗不知從何處躥出,湊到我面前說:“鄒雨,緊急情況,你過來一下。”
“56、57、58……”我堅持地念著數字。
“等會兒再數,快點過來一下。”高展旗急到跺腳。
我只好把錢一骨腦塞進包里,煩燥地說:“幹什麼呀,讓我數完錢都不行!”
“不行不行,要出人命了。”高展旗一面說,一面拽著我走到無人的角落。
“鄭主任外面的那個女人,就是那個小孟,來了。”他神秘地說。
“啊?她來幹什麼?”
“大概是鄭主任想甩了她,她要來找鄭主任評理,要青春損失費!”
“上次去北京,她不還跟著去了嗎?怎麼又要甩了她呢?”我奇怪地問。
“誰知道啊?!”
“她在哪裡?”
“我好不容易把她勸到那個包廂里,你再去安安她,我去通知鄭主任。”高展旗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包廂。
我點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小孟面容憔悴地坐在桌前,看到我,她起身喊了句:“鄒律師……”眼淚就奔涌而出。
小孟曾是我們所里的內勤,從鄉下來的,年紀極輕,長相俊俏,在所里幹了不到一年就被鄭主任安排走了。至於她是來之前就已經隨了鄭主任,還是在工作期間碰撞出火花,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鄭主任後來特地為她租了套房,還出錢讓她辦了個彩票銷售點,偶爾在沒有外人只有知情人的場合,也會帶她出來與大夥見見面。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若無其事,所以我與她,也還算熟人。
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讓她坐下,用知心大姐的口吻對她說:“怎麼啦,受了什麼委屈?”
“鄭光明他不是東西,他那時候花言巧語把我騙到手,現在要一腳把我踢開,讓我回鄉下去。我跟了他五年,這五年的損失他怎麼補償?鄒律師,你要幫我說話啊!”
我還沒來得及開腔,身後的包廂門打開了,鄭主任衝進來,帶著一身的酒氣:“你還在這裡鬧什麼?存心讓我下不來台是不是?”
小孟開始大聲地哭泣:“鄭光明你太無情了,你騙了我的人,騙了我的感情,現在你玩膩了,就要把我一腳踢開。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痛快。今天我要讓所有的人知道你就是個玩弄女性的流氓!”說著她就向門口衝去。
我急忙攔住她,勸道:“小孟,冷靜點,有話好好說,不要撕破了臉!”
鄭主任也不示弱,仗著酒勁低聲吼道:“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這邊騙我的錢,那邊去養小白臉,我什麼都知道,我不找你算帳就是好的了,你還要找我算帳,看我下次不找人打斷那個男人的腿!”
天啊!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啊!我暗嘆。
一時間,包廂里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因為金錢和感情吵作一團,我和高展旗兩人現場發揮律師專長,巧舌如簧,足足花了半個小時才勉強穩定住了局勢。小孟答應另尋時間與鄭主任算清這筆感情帳,鄭主任也表示既往不咎,一定給小孟合理的交待。
那廂高展旗陪著鄭主任返回宴會現場,繼續笑臉迎人。這廂我陪著小孟走出酒店坐上出租,確保她不會半路殺個回馬槍。
站在酒店門口等車的空檔,小孟眼含熱淚對我說:“鄒律師,鄭光明真的是個騙子,那時候他總說她婚姻不幸,騙取我的同情,還答應我兩年之內離婚娶我,結果我等了他五年,他也沒離婚。我為他前前後後流產七次,醫生說我有可能失去生育能力。現在我三十歲了,他卻找藉口說我有男人,要把我甩掉,你說我怎麼會心甘啊?”
我看著她,突然有深深的憐憫。雖然旁人看來,這真是一場不堪的鬧劇,但他們兩人,應該是有真心相愛、海誓山盟的時刻吧?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昨天,我也許只是個暗地裡嘲笑他們的看客,但這件事發生在今天,竟讓我有了感同身受的同情。
小孟上了車後,朝我哀哀地揮手。我望著她,心想,也許,我正在重複著她走過的道路。
(三十四)
酒席散場,把部分客人送走,把另一部分客人安排到麻將房和卡拉OK包廂,再把爛醉如泥的鄭主任架回家。我和高展旗已是疲憊不堪。我本打算打出租回家,但他堅持送我。
坐在車上,他突然感嘆道:“想不到鄭主任精明一世,居然也過不了美人關!”
“你和鄭主任說說,還是儘管處理好,不管怎麼樣,小孟畢竟跟了他五年,一個人,有幾個五年啊?”我認真地拜託。
“唉,這些女人,不知自重,做第三者遲早會被甩,想扶正,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把情人變成老婆,那不是還得找個情人,多麻煩啊!”高展旗用輕蔑的口氣說。
這話在我聽來,特別刺耳。我將頭靠向車窗,不想再多言語。
高展旗可能發覺自己話說得太狠,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找情人終歸是不對的。你看現在左輝不就後悔了嗎?說明凡是找情人的男人沒一個有好下場!我是有前車之鑑,絕對不會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女人如果嫁給我最安全。”
他哪知道我心裡的迷茫,越說越令我不悅。
到了目的地,我說話的勁頭都沒了,只向他揮揮手,就下了車。
沒走幾步,突然電話響,是林啟正。
“餵……”我接通電話。
“怎麼回得這麼早?”他在電話里說。
他怎麼知道我回來了?我左顧右盼。
“往後看。”他又說。
我一回頭,只見一台黑色的寶馬正停在路邊,車身在路燈的映照下光亮可鑑。
我快跑過去,他坐在車中,向我微笑。
看見他,我的心裡頓時充溢著喜悅,一切不快暫時都消失了。“你怎麼在這裡?”我問
“上車吧!”他揮手說。
我坐上車,他邊將車向前開去,邊問: “送你回來的是誰?”
“高展旗啊。”
“那是他的車?”
“對啊。他剛買的。”
“你會開車嗎?”他轉頭問我。
“那時候和他們一起混了個駕照,但從來沒上過路。”我答。
“我買台車給你吧?奧迪A4還不錯。”他輕描淡寫地問。
“收買我?”我瞪他。
“我現在還需要嗎?”他竟有些得意地反問。
我作泄氣狀:“總是忘了要先和你談好條件!”
他笑,一手掌方向盤,另一手將我手握住:“沒關係,你永遠都可以和我談條件。”
我望向他,他目視前方,眼睛裡蕩漾著笑意。他並不像別的男人那樣,滿嘴的甜言蜜語,但是總能在不經意間,說出直擊我內心的話,讓我不由自主的感動。
“我們去哪裡?”我問
“隨便哪裡,我們到處轉轉。”他說。
我們遊走在城市的夜色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他指著一些完工或沒完工的樓盤,告訴我這是他們公司的產業。
突然走到一家星巴克前時,他指指樓上說:“我住在這裡。”
“是嗎?”我偏著頭望上去,然後問:“頂樓?”
“對,你怎麼知道?”他有些吃驚。
“有錢人不都住頂樓嗎?”我答。我總把有錢人掛在嘴邊,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上去坐坐嗎?”他發出邀請。
“好啊!倒看你住的房子有多豪華?”我慡快地答應了。
他笑而不言。
跟著他乘電梯上到頂樓,我滿心期待地等在門前,指望著看見一座宮殿。
他用鑰匙打開門,對我說:“請進。”
我走進房內,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房子?就是林啟正這個大富翁大公子哥兒的寓所?
這是一套極常見的兩室一廳,雖收拾的很乾淨,但完全可以用“簡陋”來形容。地上鋪的是瓷磚,家具做工普通,電視機甚至是28寸,臥室里只得一張單人席夢思床和一個大衣櫃,書房裡的書桌上堆滿了文件、電腦、印表機、傳真機之類的東西。
我難以置信地問:“你就住在這裡?”
“對啊,不然我應該住哪裡?”他坦然地回答。
“我覺得像你們這樣的人,應該住在很大的房子裡,樓上有十幾間,樓下有十幾間,全是落地的玻璃窗,電視機有一面牆那麼大,電冰箱有一個房間那麼大,水龍頭和抽水馬桶都是鍍金的,傭人穿著制服排著隊站在沙發後面等候招喚,可是,你居然住在這樣的房子裡?”我表情誇張的說道。
他笑著點我的額頭:“你是電視劇看多了吧。那樣的房子住起來多難受啊!一個人住夠用就好了,這是公司一個老員工原來的房子,我看著大小合適,就搬過來了,連家具電器都是現成的。平時我回來,除了洗澡就是睡覺,偶爾有時間,也要處理一些公事。”
“那當有錢人還有什麼意思啊?”我怪叫道:“難不成你已經破產了,而我還不知道?”
他無奈地笑,將我帶進臥室,神秘地說:“為了證明我還沒有破產,讓你看看這房子裡最值錢的東西。”
他彎腰下去打開一個保險柜,從裡面拿出大大小小十幾個盒子,我打開盒子一看,全都是極漂亮的名表。他如數家珍,一隻只向我介紹,大部分說的都是英文名,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只知一味地讚嘆不已。忽然我看見他手上所帶的腕錶,黑色的皮錶帶,白色的表面,黑色的指針,我說:“這款表漂亮!”
他點頭:“是,我也最喜歡這一塊,杜佛的表,極簡單,但非常精美。下次有女版的話,我一定買來送你。”
“這裡的表加起來有多少錢?”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