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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驍說出道歉兩個字時,每個音節都仿佛透著深深的冷意,讓旁邊看戲的人都不由地覺得心底發寒。
彭露清咬著下唇,覺得如芒在背,但卻始終撐著自己那點面子,不肯開口。
而一旁的彭老先生算是站不住了,他連忙咳嗽幾聲,借著長輩的身份打圓場:“我這孫女肯定是聽到別人的胡言亂語信以為真了,她其實是想關心一下蘇零小姐,沒有惡意。我這把老骨頭,就在這裡替她給蘇零小姐賠不是了。”
說到這,彭老先生見場面有些僵硬,於是他尷尬地笑著來扯開話題:“不過聽說蘇零小姐對畫畫也有些興趣,正好我們家露清也懂這方面,你們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彭露清見此,明知故問道:“蘇零小姐也喜歡美術?不知道您有什麼作品,可以讓我觀摩觀摩。”
蘇零發覺彭露清今天是非要和自己一爭高下了,但是蘇零卻答得坦蕩:“我從事動漫和插畫行業。”
彭露清見狀,笑了聲,然後道:“那真遺憾,我不太感興趣那方面的內容。畢竟那方面行業內的水平魚龍混雜,許多小孩塗鴉之作都算得上是作品,那種東西見多了,很影響自己的鑑賞水平。”
蘇零微微眯眼,抬眼看著彭露清。
彭露清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輕蔑和高高在上的意味,是無比顯而易見的。
彭露清嘆了口氣,然後道:“不過蘇零小姐如果想去些有名的畫展,可以和我聯繫,也好開闊一下眼界,對自己的繪畫方面會有大的提升。”
而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
“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的風氣,我是頭一次聽說美術的種類還有三六九等高低貴賤之分。”
蘇零轉過頭,見方才才和自己分開的黃老背著手,佝僂著背,朝著這邊走來。
他的語氣毫不客氣,在走過彭露清旁邊時,還從鼻腔里冒出聲冷哼。
彭老先生見到黃老,頓時大驚,他連忙道:“您老來了怎麼都沒人提前通知我一聲,如過怠慢了……”
黃老這麼些年都在國外潛心鑽研技藝,差不多幾十年來都沒有回國。
雖說德林畫展年年都會邀請他,可是算起來,今年是黃老唯一一次赴約。
“我就是個來看看畫的糟老頭子,有什麼好招待的。”
黃老脾氣古怪,不太喜歡這種繁瑣的客套話,於是他揮揮手,然後開口道:“藝術形式沒有高低貴賤,都混到這個份上了,居然還有人不懂這些道理。”
彭露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緊咬著下唇,卻沒法開口反駁。
黃老在藝術界的地位是不容置疑的,彭露清在他面前大談藝術,無疑是班門弄斧。
黃老邁開步子,皺著眉,一邊打量著牆上的一排話,一邊道:“藝術形式不分三六九等,但是畫畫的人卻良莠不齊,無論哪個領域都是這樣的。比如說這赫赫有名的德林畫展上,還不是有乏善可陳的畫擺在上面。”
黃老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指著牆上的一副,皺著眉道:“老彭,怎麼搞得,這幅畫擺上去,不是讓內行的人看笑話嗎?這幅畫看得出來是在模仿幾位名人的作品,但是畫風學的四不像,擺在一起簡直是一鍋亂燉,毫無融合的美感。”
彭老先生朝著黃老指的方向望去,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尷尬了起來。
蘇零看清那幅畫右下角的牌子上擺的名字之後,偏過頭,努力克制著自己要控制不住的笑意。
那銘牌上,彭露清三個字顯得格外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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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零上了車之後,終於忍不住自己的情緒,笑得前仰後伏窩成一團,她整個人跟骨頭散架了一樣癱在副駕駛座上,眼角甚至還滲出了淚花。
蘇零覺得自己當時就該過分一點,把彭露清臉上那無比精彩的表情拍下來然後設置成微信頭像。
其實彭露清的畫技並不差,但是作品遠遠沒達到能擺上德林畫展的水準。
這次完全是鑽了主辦方恰好是自己爺爺的空子,才靠著關係能在德林畫展上給自己留個位置。
德林畫展屬於商業性質的畫展,來看的雖然都是各個企業的名流,但是要說真的懂畫卻不多,大多數人都是來看個熱鬧。
所以真正能看出問題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有人覺得這幅畫沒太達標,但也都會買彭老先生個面子,不去提。
如果不是來了個什麼都敢說的黃老,恐怕彭露清還會因為自己的畫擺上畫展這件事尾巴翹到天上去。
沈子驍側過身,抬手從車門旁拉出安全帶,然後俯身替蘇零扣上。
蘇零像個乖乖巧巧的布娃娃一樣,抬手安安靜靜地看著沈子驍的動作。
等緩過勁來之後,蘇零終於想起了什麼,她轉過頭,看著沈子驍開口問道:“你剛才說,我的母親對你有過教導之恩,是在糊弄他們還是在說真的。”
沈子驍抬手發動了車子,然後輕應了聲:“嗯,她曾經是我的美術老師。”
蘇零回憶了一下,她的確記得自己母親有段時間,因為心理壓力太大而離開了蘇家,去一個城市進行放鬆和治療。
母親通過好友的推薦,成了一個小學的美術老師,平時里很閒,但也算是打發無聊的時間。